那疯魔的和尚笑呵呵地念叨着‘阿弥陀佛’,手中却拖着铁链,在向阳的青草地上拉出刺眼的血痕,慢吞吞找寻着猎物,
阴影里,花千鲤雪白的衣裳化开红梅无数,鬓发微乱,屏住呼吸,全副精力全放在了在阳光下行走的和尚手上,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静默。
就在此时,一只纤长的手悄无声息地拍上他的肩,花千鲤身体一抖,手里捏皱了折扇,扇上数柄坚刃尽开,一转脸,眼看就要一胳膊甩出招去。却被掌心捂住嘴,他睁大眼,看着满身狼狈的花千锦冲他摇头,做出两个口型:快走!
花千鲤看了看那和尚,又看向花千锦,眼神里满是询问:这是怎么回事?是你养的那个的?
花千锦看懂了他的询问,闭了闭眼,沉重地点头。
“那你、你怎么把他放出来了!还死了那么多人!”花千鲤着急得很,他压低声音,“这可如何是好!”
“我怎么想到你会忽然回来。”花千锦头疼道,“快撤!这玩意儿只会吃灵物,对凡人没有任何兴趣,他是追着你跑上来的!”
他怎么会改吃灵物了?花千鲤疑惑都落到肚子里,没有时间啰嗦,立刻顺着花千锦的指路撤走。
然而一声痛呼宛若时间静止停住了花千锦的动作。花千锦整个人顿住了动作,猛地回首,却看到和尚手中的铁链另一端,捆着不知何时跑出来的白乐童的脖颈。脆弱的部位被冰冷的锁链捆住,只需几个呼吸间就能置人于死地。
白乐童已经面色通红,额头青筋直冒,紧握的拳头终究无力地松开,手中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落入尘土,连最后的法宝都丧失殆尽。
他怎么会被抓到了?一个凡人,他为什么不会藏好些!魔佛又不会追着他跑!
“姐,快走!”花千鲤扯了扯花千锦的袖子。
花千锦闭了闭眼,陷入一片挣扎中。感情上她有着不顾一切冲出去救人的冲动,理智上告诉她那不过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类。可为什么,一想到这家伙死了,心里就总是不舒畅堵着一口气似的,告诉她肯定会后悔的。
可是,她不能出去,魔佛已经被她喂养的很挑食了,她一出去,魔佛会追杀不止,对她和花千鲤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况且,那不过一个人类,死了也就死了吧,这么多年,她见过的人类有如过江之鲫……
思绪过了千万里,却也不过短短几瞬。
白乐童不甘心地合上了眼睛,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你想救他吗?”花千鲤看出了她的犹豫,用气声道,“既然你做不出决定,那我来帮你吧!”说罢一抬折扇,却被花千锦抬臂拦住。
“姐?”
“你先走。”花千锦睁开了眼,心里已然落定。
——神仙姐姐……
——花姑娘!花姑娘!你快来啊!
——姑娘你别怕,路上遇到了妖魔鬼怪,我都能护着你!
叽叽喳喳又含羞带臊的声音犹在耳边。若是这人死了,那以后的日子也未免太过冷清。她一世都为报恩而活,而今多少年过去了,她难道还不能留住一个人吗?
腰间软剑出鞘,速度之快,带起一片寒光照过白乐童即将合上的无神眼眸。
软剑随风而过,瞬息撞上铁链,带出一片火花,卡到铁锁关节上,往上一挑,竟把铁链拦空截断。白乐童随即掉落在地,捂着喉咙咳嗽不止,喉中哽出几个依稀叫唤的字来。
花千锦这一连串动作,快的人眼前一花,等魔佛反应过来,瞪圆了眼看去,却见一女子半空闪现,一脚踹在他胸前。
那一脚把人踹出去,魔佛面带渗人的微笑,嘴角在慈祥的脸庞上越扯越大,化作修罗厉鬼。身体反倒穿透了云层,他的身躯忽然模糊,化作一团黑雾,笼罩在云层之上。
乌云渐浓,阴风乍起,电闪雷鸣,黑雾越来越大,犹如黑洞,往外扩散出一阵阵念经声。
忽然,黑雾尽散,睁出一双金光闪闪的眼来,念经声不绝如缕。魔气凝聚成堪比山天高的盘腿念经和尚状。他竖立的一只大手反转,掌心向下,旁侧气流涌动,急促削平了山头,刮倒了新生树木,吹散了日光,蒸发了湖泊河流。
这一手,翻天覆地,迎头盖来。
用无数妖魔喂养的魔佛,已然达到世界规则极致,挣脱囚笼那一刻,谁也无法再奈他何。
玩火自焚,不外如是。花千锦自嘲道,她身形变幻几个眨眼间已至百里之外,可无论速度再如何快,被锁定的猎物仿若永久罩在掌中阴影之下。
刹那间脚下地动山摇,从她所过之处,山头从上往下被掌心压得分崩离析,无数花草树木、人鱼鸟兽掉进裂缝之中。而头顶一掌不容置疑落下,两层夹击下,焉有生还之机?
“花……咳咳咳!”
花千锦听见夹在风里云里坍塌声里的轻微叫唤,是身后那家伙拼了命的追上来,速度竟能紧缀在她后头。但她泥菩萨过河,只能暗暗期待那傻子识相一些躲开。如今有一道大餐在前,魔佛定然不会再寻他麻烦。
然而既然是傻子,又怎会识相?
一声撕心裂肺的“千锦——”的吼声定住了花千锦的身形。一个人形扑过来,从后面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急促地喘息着,“你为什么总是跑那么快、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呢?”
大掌从上往下落下,死神倒计的声音在耳边无比清晰地回响。花千锦挣扎想把人推开,却被越抱越紧。
魔手与大地亲吻的那一刻,掌心间爆发出白光,从手指夹缝中迸射而出,白光过后,一切魑魅魍魉尽皆退散。金莲平地而起,绽开层层绚丽夺目的花瓣。
☆、强人所难
陈云景又梦到了那匹白鹿,只是这一次,那天道化身的白鹿对他可没有往日的和颜悦色了。
两人隔着一片星空对视,周边是淡薄的云气。陈云景低头一看,又看到了那片倒影的清澈无比的湖泊,倒影里的他一身黑衣,额间黯淡的红痕更是提醒着他不同往日。
白鹿问他,“晚山尊,你可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陈云景听到这一句满含兴师问罪意味的话语,便知晓它要说什么了,但那又怎样呢?除了死,它还能拿他怎样?于是陈云景笑了一下,耸肩,“记得一点。”
“魔佛肆虐人间,你为何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