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素的头很疼, 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可脑海中依旧深深地映着少女那双血红的眼,如坠深渊。
紧接着是漫天飞舞的红叶,红叶中站着纤细窈窕的少女。
少女眉目如画, 声色娇俏,如山间灵鸟,“我不是心悦他!”
玄素觉得心口生疼,仿佛喘不过气,疼得毫无缘由。可是他又不知为何,轻轻舒了一口气。
这一世,虽然再不能做你的师父,但只要能保护你,无论怎样,我都可以。
*
玄素惊醒之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他坐在床榻上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大人!大人您醒了吗?”门外的脚步声来来去去,显得匆忙,门外传来敲门的女声,是小绛曲。
“醒了。”玄素扬声答道,起身梳洗,窗台已经摞了一层细雪。
时年腊月冬,也是玄素与绮月在洛水村住下的第四个月,迎来了这一年的除夕。
绛曲学完了整本千字文,背的滚瓜烂熟,已经要换新书了。小蓉的心思不在读书上,整日追在绮月的身后学武,如今学了些一招半式的,日后碰到不懂武艺的男子,动些手法倒也能制服。
至于翠翠和另几个……
“不要嘛绛曲姐姐,村长伯伯说大过年的,小孩子可以不练字了――嗷!”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看来那几个小豆丁们又被绛曲毫不留情地教训了一顿。
玄素出了院子,整个洛水村已然是四处张灯结彩,孩子们穿着漂亮的新衣裳在院子里嬉戏打闹。
厨房里绛曲端着锅出来,绮月探出脑袋,脸上不知怎么沾上了点点斑驳的面粉,活像一只花脸猫,惹得玄素忍俊不禁。
“玄素你可算是醒了!”绮月一副见着救星了的模样,朝他小跑过来,哭丧着脸道,“你快来帮帮我,我都忙活一早上了。”
玄素到厨房里一看,且不提入眼便是乱糟糟的,单单就是那桌案上放着的一桌子堪称奇形怪状的饺子,也让他头疼不已。
“这都是我包的!”绮月骄傲地向玄素介绍道。
玄素瞥了她一眼,当即便将围裙从她身上解了下来,系在自己的身前,一面对绮月道,“你去外头给绛曲搭把手吧。”
说罢便直接占据了厨房的统治地位。
绮月“嘿嘿”笑了几声,忙不迭地从厨房里钻了出来。
一下午忙活过去,等到入夜,也到了晚膳时间,村子里灯火通明,热闹极了。
一桌桌流水席在村子中心铺开,家家户户都集聚在此,见人三分笑,互道一声喜。
绮月独自一人坐在边上,心思沉沉,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怎么没去和绛曲他们玩一会儿?”玄素在她身边的空座坐下。他今天也是忙碌了一天,到了这个点才解下围裙,出来透个气。
“你招呼孩子呢。”绮月白了他一眼,又看向绛曲几人热热闹闹的地方,目光中含着笑意,“我又不是和他们一般大的年纪,不过今天吃饺子,又如此热闹,若是空寂那小子在,一定十分开心。”
“等过些时日,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回一趟南离……”玄素轻声道。
绮月却并不答,反而换了一个话题道,“说起来你今天忙了一天,辛苦你了。”
“不过是搭把手罢了。”玄素道,他毕竟是客人,下午的时候村长便带了村民们过来备餐,因此倒也不算很累。
玄素的目光微一躲闪,他抿了抿唇,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到绮月的面前,“这个……送给你。”是一枚银色的铃铛。
“这是你亲手做的?”绮月接过那巧夺天工的铃铛,心中惊叹。
轻轻一晃,入耳竟是一种有别于所有铃铛的声音,如水流波,灵动悦耳,又轻如飞鸟,余音袅袅。
“嗯。”玄素应道,“这个是水音铃,音色与别的不同,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当然喜欢!”绮月欢喜地道。
她的每一件事,他都如此放在心上。她说着便将那枚水音铃系在腰间,站起身来微一旋身,便惊起一阵轻响。
“你们都在这里躲着做什么?”绛曲从人群里钻出来,拽着绮月道,“绮月姐姐,我们去喝酒去!今天村长伯伯可是把家里陈了十来年的女儿红都搬了出来呢!”
“你一个小丫头,喝什么酒。”绮月笑着道,却也任由绛曲牵着去了。
等一到宴上,果然见几只酒坛摆在正中,醇厚的酒香远远飘,尚未入口,已然醉了一半去。
姜从喝得是满脸通红,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见玄素与绮月过来,更高兴了些。于是便对二人道,“快来快来,大过年的你们二人身在异乡,连一口过年酒都没喝上,我们洛水村可是招待不周了。”
“绮月她不能喝酒。”玄素见姜从倒了两杯酒来,便忍不住出言道。
“这就知道护着媳妇了!”有不知数的村民扬声打趣道。
“她真的不能喝酒……”玄素面露为难,之前绮月喝醉的事情……他现在还记忆犹新呢。如今又是陈酿的女儿红,这可如何是好。
“没关系,与大家一起过年也是缘分,难得热闹。”绮月不甚在意,顺势接过酒杯就要仰头饮下看,却被一只手夺走了酒杯。
僧人手握酒盏,仰头一口饮下,连绮月亦是愣在当场。
众人静了一瞬,继而拍手叫好,村长姜从若有所思地看着玄素。
他们二人在洛水村生活了这段时间,分别教孩子们武艺和汉字,大家伙在与他们日渐熟络的过程中,自然也将二人间若有若无的暧昧看在眼中。
而如今……明眼人又有哪一个看不出来,这位西疆的佛子大人,只怕早已对绮月姑娘情根深种。
可在座除了孩子们和年轻人,年长的哪个不是过来人。这一个僧人和一个一看便不是普通人的貌美少女,二人之间的距离,恐怕是如隔天堑。
“咳咳――”姜从清了清嗓子道,“好了好了!别为难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