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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为傅恒妻 第93章

吾为傅恒妻 Rehearsal 3507 2021-06-26 04:18

  第59章 归来

  远行之人终有归期。

  乾隆十七年的深秋, 宁琇自南方寄回家书,言明他已随船队登岸,将在岭南一带停留休整数日, 之后再雇佣护卫一路北上返京,若是脚程快,许是能在腊月前赶回京城。

  纯懿从宁琇福晋纳喇氏那儿读到这封家书,她紧紧握着信纸难掩心绪激动。

  宁琇在信中不过寥寥数言,只是将这封家书用作报平安用,并未提及他主观的个人情感, 更无一处提及他过去三年在海上的经历。

  然而, 纯懿与宁琇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手足,她辨出了兄长在字里行间暗藏的情绪——那是一种她已有许多年未从宁琇身上看到的情绪。

  也许这就是宁琇执念中的那股少年意气吧。

  这是那种十七八岁时, 恨不能提刀上马、为国戍边的豪情壮志。这是那种对清月、临古迹, 挥毫泼墨、畅然吟咏的潇洒风流。

  宁琇曾渴望长成这样一个青年, 可家族的浮沉遭遇、变故衰败使得他年少老成,早早就习得古板沉默的伪装。

  所幸,他及时抽身而退,重新去拾取那年少时不可得的梦境。

  “幸好那时我未将他拦下。”纯懿喃喃自语。

  纳喇氏正从箱子里翻找物件,只隐约听得纯懿是在说话, 却未听清楚话中内容, 于是就问:“福晋方才在说什么?”

  “我是说, 当年兄长欲下南洋,我曾加以阻拦, 如今回想,幸好兄长未顺从我的话。”纯懿将信纸折叠起来, 重新塞回到信封里,“他终于还是寻回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纳喇氏抿唇站在那里, 一言不发,过了许久,她才略微活动僵硬的脖子,浅浅颔首:“是。夫君若是过得畅意,妾身也就安心了。”

  纯懿觉出她话里的不对劲,刚刚反应过来想要再说什么,就见着纳喇氏背过身去,手里拿着一只布老虎,轻轻在儿子玉琳眼前晃动几下,柔声细语道:“玉琳儿,睡醒了吃一盏牛乳可好?”

  玉琳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应了声,伸手就要纳喇氏抱他。

  他是乾隆十四年春天出生的,他降生的时候,宁琇已经往南洋去了。

  故而这三年多以来,玉琳并未亲眼见过他的阿玛宁琇。

  “姑母来了?”玉琳趴在纳喇氏的怀里,透过朦胧的视线看见了纱窗暖阳下端坐的纯懿,“玉琳问姑母安好。”

  “我亦是许久日子未见玉琳儿了。”纯懿放下手里拿捏着的信封,从纳喇氏怀里接过玉琳,抱着他靠在方桌边上摆弄布老虎玩偶,“玉琳儿身量比从前长了,也重了。这孩子你是养得精细稳妥。”

  纳喇氏抿唇笑着受了这话:“福晋身边一双麟儿才是少年翘楚。我虽总在府里待着不出去,却也总是免不了听多方说起富察家两位小郎君的威武才气。我听了倒也是觉得与有荣焉,回头看见玉琳儿,见他这懵懂莽撞、虎头虎脑的模样,又不免泄气了。”

  “玉琳儿好得很,轻易瞧得出从前兄长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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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那拉皇后再度有孕,纯懿入宫贺此喜事。

  那拉皇后有孕后总要犯困,便没心思长久地坐着听一众女眷说漂亮话。

  底下人都惯是有眼色的,见那拉皇后意兴阑珊,也就早早散了。

  出翊坤宫的时候,尚在未时,舒妃便邀纯懿随她同去喝茶。她们姊妹现在又重新走动起来,不再顾忌旁人如何看待她们的亲密无间。

  “方才席上嘉贵妃一番说辞巧言令色,我瞧你面上四平八稳,权只当作什么都未听见。从前你可不是这般好脾气、好性情。”舒妃亲手与纯懿斟茶,还指了小厨房将备好的各色糕点呈上来。

  “她本就没说什么重话,无非是提了两句十一皇子。若是平白无故我就变了脸色,岂不是与人话柄,犯了庸人自扰的毛病?倒显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再者我也要收敛脾气,不叫旁人抓了富察家的把柄。”

  纯懿看着舒妃又说:“倒是你,如今当着这么些人的面,那拉皇后、各处嫔妃、内外命妇皆在,她尤可在你伤口上撒盐,若于无人处,她与旁人,可是越发变本加厉?”

  “哪算是在伤口上撒盐。”舒妃垂眸轻叹,掩去一丝心伤,“我只当没有生过这个孩子。如今十皇子养在撷芳殿,身旁伺候的人皆是内务府挑出来的,我是一个都不识得。说得难听些,这孩子人人都看得,偏生我这个额娘看不得。可又有什么法子呢?为了不惹祸上身,只能离这孩子越远越好。”

  纯懿:“当年旧事,我本不欲重提惹你伤心,可十皇子为何生下来就不得皇帝疼爱?从前我只以为是十皇子生而体弱,非祥瑞之兆,故而惹得皇帝不快。可是,这么好几年我离开京城权力中心,在庄子上安养着,偶尔听和敬公主含糊说起,才越想越不对劲。”

  “莫要多想。”舒妃截断了纯懿的话,“你若是多想下去,只怕是要浑身发凉。当年你一意孤行要去做庄子上养病,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已经是不妥。我试图使人去劝你,可你就是铁了心要走。罢了,这孩子本就福气不足,业力有余,凭空拖累身边的人。如今这样,也就足够了。”

  纯懿低头看着杯中至清的茶水:“我当年如何都要去庄子上,却是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

  “为什么?”舒妃皱眉,情绪陡然变得激动起来,“你膝下有一双稚儿,身边亦有疼爱你的夫君,还有明氏亲眷兄弟姊妹,你为何偏偏要去庄子上?你难道不知,去时容易,想要再回来就难吗?若非皇太后仁慈,不计前嫌重新接纳你,在人前给你体面,你真觉得这件事情就这么容易翻篇了吗?”

  纯懿解释道:“那时你刚刚产子,便失去圣心。十皇子交由撷芳殿抚养,长久未得皇上赐名。傅恒也恰在那时动身去乌里雅苏台,后又转道去了塔密尔协理超勇亲王丧事。福灵安与福隆安皆在御书房念书,时常还会被皇上留在宫中过夜。我离开京城去庄子上住,也是为了韬光养晦,避其锋芒,免得招致麻烦。”

  纯懿垂眸,更显寂寥落寞:“有的时候,我总觉得,倘若我不是叶赫女郎、明氏女,是不是我身边的人都能过得更加轻松些?”

  “阿玛与伯父身死,而当年牵扯进党争、夺嫡旧事的那些长辈相继离世,留下咱们这一辈的叶赫那拉氏后嗣,哪个不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旁人不必说,就说兄长与堂兄,他们二人难道不是存了一颗赤子之心,想要为朝廷建功立业吗?”

  “我懂你的意思。”舒妃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去握纯懿的手,一片冰凉。

  “我辈以德报怨,可他人又如何报我?倘若他本就丝毫不信我们,又何必纳你入宫?又何必将我许给傅恒?如今好了,富察氏的孩子身上,都要流着一半咱们叶赫那拉氏的血了,更无用提这叶赫那拉的血统里,竟还有从前九爷允禟的那一份。”纯懿扬眸冷笑,“可笑的是什么?可笑的是,福灵安与福隆安他尚且愿意花心思去遣人管教约束,将他们放到御书房里由专人教养,可对于亲生的十皇子,他却不闻不问,视如弃儿。”

  “五姐姐——”

  “最初我也并无怨怼之心。”纯懿敛下浑身戾气,抚着腕上戴的手钏,渐渐恢复面容的平和,“可他们总要逼着我做事,使我不痛快。好了,你如今也知,我并非真的看破此事,心境空明澄净。只是将这一身反骨藏得好,小心不露出马脚罢了。嘉贵妃所言,字字句句令我恶心透顶,可我不得不收敛性情,装出那副冷漠至极的嘴脸,才好避开祸事。”

  “是我当初不该怀这个孩子。”舒妃叹气,眉眼间愁绪浓浓化不开去。

  “莫要自责。”纯懿软了语气,温言相劝,“根本就不是你做错了什么。而是这些寻常的事情,落到那些错的人眼里,样样错、步步错、事事错。我也学着去解脱自己的心思,不欲为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俗事空惹忧愁。”

  她合手拢住香炉上萦萦腾起的青烟,烟雾起初被她遮得严严实实,随后又从她的指尖飞快逃散而出,待她手挪开,青烟袅袅又显得很是悠然。

  “为名利奔走算计,最是不值。有那些工夫,倒不如清静下来,睁眼好好看周遭风物。”纯懿起身,向舒妃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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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琇紧赶慢赶,到底还是未赶上乾隆十七年的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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