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为傅恒妻 第81章
纯懿的脑袋在傅恒的怀抱里磨磨蹭蹭的,她想要把觉罗氏与她说的话再说给傅恒听,可她潜意识里有觉得这样开门见山地问会不好,显得她很有妒忌心。
她的内心是一片纠结,忍不住抬头从傅恒的怀抱里露出面庞,抬着眼睛注视着傅恒的眼睛。
“真是漂亮啊——”傅恒发出一声叹息,抽出右手遮住了纯懿的双眼,左手又使劲将纯懿的头按回了他的怀抱中,“纯懿,你的眼睛,就像是启明星那样明亮。你可知,在金川的每一个难眠之夜里,我就坐在军帐前面,仰头去看深深夜空。而当破晓降临,东边的熹微晨光里,那颗启明星就让我想起了你——你的眼睛——”
“讨厌。”纯懿忍不住拍了拍傅恒的胸口,“你怎么出去带兵一趟,回来就这样油嘴滑舌——以前你可从来不会说这样油腻的话。”
“这不是油嘴滑舌。”傅恒的右手搂住了纯懿的腰,“只是这次我离开你,去到了金川,我才发现,我真的很想念你。真的我最想念你——”
“什么叫‘最’,你还想念谁?”
“纯懿吃醋了?”傅恒笑着问道。
“才没有,我只是顺口一问而已。”
“我还想念额娘、祖母——”
“这还差不多。”
“偶尔也会想想福灵安和福隆安这两个小子,想他们有没有给你捣乱。”
气氛正好,纯懿就更不打算开口了。
“所以,纯懿,你为什么睡不着?”
“因为——”纯懿心满意足地靠在傅恒的肩头,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极小声地飞快说道,“因为额娘把你以前说的话跟我全部都说了。”
“额娘跟你说什么了?”傅恒的听力很好,他一下子就听清了纯懿试图遮掩过去的内容。
“就是——就是说——”
傅恒看着纯懿恨不得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的模样,脑子转了转,一下子就猜到了正确答案:“我跟额娘说,我这辈子不纳妾?”
“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说出来啊——”纯懿对傅恒的疑问句式感到有一丝丝不满,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质问的语气多像在撒娇。
“纯懿,我这辈子不会纳妾。我只有你一个人,足矣。”傅恒换了一个会让纯懿觉得满意及心动的语气,“而下辈子,再下辈子,往后的生生世世,我都只要你一人——我之前不与你说,只是因为我觉得,言语上的承诺,比不上行动上的实践。我会用一生向你证明,我傅恒,言出必行。”
傅恒明白自己话语中的深意,而纯懿则要到很多年之后才能明白。
当年傅恒向觉罗氏及博尔济吉特氏求得这桩婚事时所作的承诺,只是出于他过去那些年的成长经历带给他的体会,他那时候觉得,不纳妾是对发妻的一种尊重和保护,也是对家庭生活的一种简化优化。倘若他的福晋不是纯懿,换作是其他人,他也会这样承诺。
而当今夜,他搂着纯懿,郑重其事地许下生生世世的承诺,只是因为他全心全意地爱她。他只愿意把这种爱献给纯懿一个人,全部都献给这个可爱迷人、也会让他忍不住心疼的女人。
生生世世,他的爱,全部都只属于纯懿一人。
第51章 西山
叶赫那拉氏的长女美岱来京城走访平郡王一脉的亲戚。她是难得入京一趟, 因天色难得彻底放晴,郊野正是一派草长莺飞、暖风拂面的和睦春景,她便邀了纯懿及美珊一道去京西郊走走。
“兄妹之间, 哪里会有解不开的心结。”
美岱知道纯懿与宁琇之间的龃龉不快。她自认为是家族中的长姐,应当担负起照顾弟弟妹妹、协调他们关系的责任。何况如今叶赫那拉氏长辈这一代的人都已经去世了,她就更有理由出面调停。
“怎么连长姐你都知道这件事情了。”纯懿垂头,默默踢脚边一株弯曲生长的狗尾巴草,满脸都是孩童时代的稚气模样。
“你看看你,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额娘了, 怎么还是这样孩子气。”美岱要来挽她的臂弯, 温声劝道,“端放有他自己的考量, 你不能把你的想法强加在他的身上。”
“如何有考量, 他也不应该忘记他自己的身份与义务。”纯懿不把脾气撒在美岱的身上, 可她的语气里仍是充斥控制不住的怒气,“长姐、二姐姐,将心比心,我们都是生育过孩子的妇人,我们都知道, 临产的这个时候, 丈夫与家人的陪伴有多么重要。”
“可是, 纯懿——”
“这点我同意纯懿的说法。”美珊伸手按住美岱的左手,心平气和地讲道理, “毕竟额娘也已经去世了,若是端放在这个时候出海, 纳兰府就没有了主心骨。纳喇氏在此之后生产,只怕是要顾不过来。纵然瞻岱堂兄的福晋愿意出面帮忙打理事务, 可到底是隔了一代的血亲,纳喇氏与她关系并不亲近。在产程中有什么话,也是不方便对瞻岱福晋说出口的。”
美岱摇头:“道理我也都懂,可是你们谁能劝得住端放呢?”
美珊看了美岱一眼,两人的视线触在一起,美珊终于明白了美岱眼神中的意思。
美岱有她的顾虑。
她认为,纯懿与宁琇是同胞兄妹,无论他们之间闹得有多么不开心,宁琇打小就是疼爱纯懿,总会愿意软下心肠来与妹妹重修旧好。
而美岱美珊姐妹俩与纯懿不同,她们与宁琇虽因所谓的过继旨意而名为亲姐弟,可实际上不过是堂姐弟,素来也没有亲近往来。
她们这个时候开口,指手画脚地对宁琇的做法表示不满,恐怕会遭来后者的反感与厌恶。
“之前端放不是说好了,要等纳喇氏生产之后再出海吗?怎么好端端又变了?”美岱回到开始的话题,她并不清楚使得宁琇更改行程的背后原因。
纯懿淡淡地回答道:“有位传教士说,两个月之内海上或将要起风浪,到时候就不适合出海的行程了。为确保航行安全,南边的船队送过来消息,他们决定提前启程。”
“那些大胡子传教士是有些水平的。我之前听夫君说,他们有些预言准得很,跟算命先生似的呢。”美岱挽纯懿拐过了弯儿,前面忽然出现一片青翠茂密的竹林,后头似乎掩一大片雪白的墙壁及墨青色的屋瓦。
美岱指那藏在竹林后边的建筑物说:“那就是之前我夫君要建造的私塾。”
“给曹家人的?”
“是——也不全是。”美岱参与了这项工程的绝大多数环节,因而她说起来是详尽准确且头头是道。
“原本夫君想是给曹家子嗣作私塾用的,怎知曹家后人当年因难离散,如今能寻回来的亲眷也没有多少了。即使是寻回来了,也少有愿意就此定居在京城的人家。毕竟都好些年了,他们大多都谋了别的生计,不像从前祖宗那代人那样重视学问及科举。”
“后来夫君就说,那索性开个对外招收孩童的私塾,让曹家后人有些学问的在里头任教职,多给些体面工钱,算是成全了酸腐书生的那点儿自尊心。”
美岱在提及“酸腐书生”四字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反感的。她照搬了丈夫的原话,但她打从心底里不认同他的偏见。
叶赫那拉氏毕竟从她们的曾祖父明珠那一辈起就有重视学问的传统,往后还出了像纳兰性德这样的大文豪,而揆叙等人也都钟爱古籍字画藏书,一贯是喜好风雅的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