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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池是程远这辈子遇到过性格最好的人。
他像一片广袤而温柔的湛蓝海洋,轻缓的波浪被阳光烘暖,坚定而缓慢前行,永远不必让人担心会在狂风暴雨中翻船。
程远唯一一次见到方池冷脸,大概就是高考后的暑假,他喝到酒精中毒那回。
年的七月闷热又干燥,放榜那天程远从中午就开始疯狂刷新网站,到了查出成绩那一刻,他发出长达整整一分钟堪比尖叫鸡的喊声,满屋子上蹿下跳螺旋转 N 圈,随后立刻空间朋友圈微博三连。
开玩笑,这可是他一年多来分秒必争、起早贪黑、见月亮数星星流鼻血拼出来的结果,就是要晒,不晒就是亏!
疯狂炫耀了一番后,程远气喘吁吁地倒在床上,幸福到顶点地紧抱着枕头想:成年了,毕业了,我终于有资格追方池了啊啊啊!
他书桌上那张 A 大校门的照片旁边,贴的是方池的蓝底一寸免冠照――程远做贼偷来的。
从高一开始,他每逢长假都会去缠磨刚从 A 城回家的方池,打着学习的幌子常常留宿,不过后来决心考 A 法大后也是真的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备考这一年他简直不知道怎么过来的,也不知道在深夜里给自己加油鼓劲了多少回,照片上方池俊朗舒展的眉眼他都已经能在心里细细描摹出来。
他左右打了几个滚,鼓起勇气给方池拨电话,兴奋地在床上哐哐蹬腿:“不是说考上了请我吃大餐吗!”
话筒里有细微的电流声,一并传来对方温和的笑,听得程远脸红耳热,咬着嘴唇几乎忘记呼吸。
方池先是道贺,随后停顿片刻,告知了他时间和地点。
程远兴奋得不行,等他把自己拾掇得周周正正打车去了,进门才迟钝地发现原来这餐饭不只他们两个人。
那是他第一次见方池从未提起过的大学女友。
女生漂亮干练,齐肩的黑发衬着细金流苏耳坠,跟他坐在一起真是相配极了。她见到程远时弯弯眼睛,笑意盈盈地说:“这就是你那个干弟弟啊,好可爱。”
说完很自然地伸出手来摸了摸程远精心打理过的头。
方池给程远介绍:“这是蒋妍,你叫学姐就行,餐厅就是她选的。”
程远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吃完那顿饭的,他闷闷地喝了许多果酒,总感觉女生手腕上的香水甜味始终沾留在发间,挥之不去。
席间他看着方池耐心地帮女生将滑落的发丝挽到耳后,忍不住想,她大概也会用把方池沾得浑身都是吧。
用气味来展示所有权。
回去的路上,程远头晕晕的,他跌跌撞撞地一边走一边哭,眼泪不要钱似的掉,弄得方池都开始手足无措。
“到底怎么了?” 过十字路口时,方池眼看他要不管不顾地闯红灯,终于忍不住伸手强行把人拉转过来,眉头微蹙,“有什么难过的?说出来。”
程远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水光朦胧地看方池担忧的神色,感受到肩膀上温柔而熨帖的温度,刹那间理智熔断,不退反进,踮起脚来,狠狠用染着酒味的双唇撞上了方池嘴角。
一瞬间天旋地转,比蜻蜓点水还要短暂的停留,下一秒,他已经被方池用力地推了开来。
程远感觉所有的路灯都在他头顶转啊转,不由头晕目眩地退了两步,迟钝地尝到嘴里一点生锈的血味。
他根本没勇气再去看方池的神色,只能捂着眼睛一屁股蹲在马路牙子上嚎啕,满腔酝酿的少年热血都付之东流:“方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已经满盘皆输,程远不管不顾地拼了命把埋在心底的喜欢全挖出来给方池看:“我是为了你才努力考 A 大的!呜…… 我真的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快要累死了才和你站到一样高的地方,结果你怎么又不在了,为什么啊?”
夜风清热,吹送少年颠三倒四,一句又一句带着滚烫眼泪的告白入耳,方池怔然地僵愣了许久,半晌才抽离这全然脱离轨道的情境,语气平静到有些凉意:“程远,你醉了。”
那一晚不欢而散,程远的整个世界都熄灭了。他不是为了报复谁,也没想过要方池后悔,只是痛苦地想逃避,屈服于趋利避害的原始本能。
他开始学着喝各种各样的酒,能让他完全忘记一切的甜蜜 / 液体。
报志愿前那段时间他不分白天黑夜地在酒吧打发时间,尝试把各种混合颜色的液体倒进喉咙里,毫无想法度过钟表上的一圈又一圈。
有一天他醉倒在玄关,外套没了,鞋子也丢了一只,手腕上还有扎眼的淤青。中午的时候他在妈妈腿上转醒,无论妈妈问什么他都不肯说,只把脸埋在她腰上,像个不懂事的小孩那样一边不停地抽泣一边小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方池不行,谁都不行。”
和其他人只是简单的肌肤接触,甚至还没有尝试,他已经起了逃跑的心。
方池太过太过美好,已经彻底把他的眼睛遮住,把他的心填满了,生生地剜不掉。
事情在他喝下烈酒中毒那一天到达了最高 / 潮。
那天凌晨下了冷雨,程远像只瘦弱的病猫一样蜷缩在自己的呕吐物旁边,一切都变得如此安静,皮肤贴在泛潮的大街上,睫毛上垂着细细水珠,脸上被雨丝打得发麻,呼吸悠长而稀薄,像一片轻飘飘的云,骨骼和血肉分崩离析,灵魂就此挣脱而出,不断上浮。
等再次醒来时,方池已经坐在他床边。
程远一瞬间以为自己又在醉生梦死,直到对方环抱双臂,神色疲惫而冷淡地开口对他说:“半年。”
方池闭了闭眼,极力克制着语气:“我给你半年时间,之后你再也不要提那些话。”
他那段时间也焦头烂额,准备本科毕业,刚和女友分手决裂,半夜又被母亲一个电话从 A 城叫回来。
直到看到躺在病床上刚洗过胃的程远,究竟是怒其不争,还是向程妈妈报恩,方池自己大概都很难说明白。
在生命面前,一切都太过渺小,遑论他根本无法拒绝以泪洗面、苦苦拜托自己和母亲的的程父程母,只好点头退让。
从见到程远的第一面起,他就只把少年当作不经事的弟弟来对待,完全没察觉出这份感情什么时候变了味。
不过半年而已,方池想,只有六个月的时间,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但足够程远见识世面,遇到更好的人,把那点不成熟的、介于钦慕和依赖之间的模糊情绪搞明白。
到时候,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抽身离去。
“程远,我这辈子最讨厌不珍惜生命的人。” 方池起身离开病房,回头时几乎面无表情,语气冷淡,“别让我看不起你。”
两周后,出了院的程远简直洗心革面,他努力戒掉酒精依赖,乖乖地填报志愿,收拾行李,每天早睡早起健康生活,满心期盼着快快开学。
栀子渐落,蝉鸣趋止,无论强扭的瓜甜不甜,总之,这就是那个一半暗一半明的夏天的终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