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见到你是在中考后,我们在四中的第一场摸底考试。在我的印象中,刚进考场的时候好多人在看你,然后便注视着你坐上了全校中考成绩第一的位置,把试卷写得哗哗快。
再看你各种提前交卷、拎包走人,比所有人都提早开始暑假。
我只记得那天,外头的太阳毒辣得能要人命,室内的空调风倒很足。你坐在窗边的第一排,面容很白净,坐姿很端正,做题很认真。
卷子写得尤其快。
――考试三心二意的本人,如是观察到。
但那个时候我还是不知道你的名字,只从网上的大字报里看到这届的状元叫丁林风,进了四中。
我不算笃定,但又隐隐觉着,你应该就叫这个名字,因为――丝竹丁宁,林下之风,确实很像你给人的感觉。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对你的情感应当归结为什么,现在想来,大抵就是之前所说的、「我喜欢你」的前一个步骤吧。
记忆里我们的相遇或重逢,似乎总在夏天。
其实我不喜欢夏天,走在路上热浪拂面,树枝悬挂着的蝉也总噪得人心烦意乱,大概只有空调和西瓜可以勉强拯救一下那种烦闷的感觉。
但是自从与你相遇,我开始期待每一个夏天。
又或者说,开始期待每一个可能会成为你我之间故事背景的「往后」。
不论春夏秋冬。
有时候我也会想,我做事情大概真的非常不计后果。或许其中也暗含了诸多环境因素?
但具体是什么情况,其实就算是我自己,大概也很难说准。
或许是太放纵自己的胡思乱想了。
高一的时候文理分科――我以前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去理科班――但大概我这个人就是纯属拎不清,因为想继续和你做同桌,或者别的什么。
总而言之,我那个时候和自己说:「现在去理科班,我并不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我很清楚,如果选了文科,我一定立刻就会后悔。」
我当时笃定得不得了:「一定会。」
其实现在再谈起这个事情,你或许会笑我:是不是同桌又有什么要紧的呢?除教室外,明明有太多可以交集的机会。
但确实,对当时的高一学生叶想而言,这可真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那个时候我还课外抄些奇奇怪怪的西语诗歌,纠结着,不知道怎么给你才好。
说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什么奇怪的心理效应?但总之,我倒觉得,和你当同桌,也不失为一方死皮赖脸粘着你的妙计。
还有之后老徐的志愿报表,我写A大,诸如此类;总免不了叶想最习惯的随性做派。
我忽想,就算是现在好像也差不了多少――在北方,我却很想你。
我想你,想见到你,所以我回来、来见你。
是不是很草率呢?我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留在那里或者回来,所有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只知道如果再不回来,我一定会后悔。
高三临近高考的那段时间,被我爸说了一顿,志愿啊大学啊人生态度云云,我大概也没怎么反驳,只垂着头挨训。谁叫他说得都对。
想来也好笑,那个时候,我心里最在意的却是老徐发的那片叶子明信片,我说,我要把它收着。
因为上面有你的留言。
「得偿所愿,万事顺遂。」你在上面写。
关于那些事情,我感到非常抱歉。那个时候,就算只是志愿有改变,先前的预想都推翻……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和你明说,而不是什么解释也没有,只是离开。
我该和你说明白,但是我没有。所以,对不起。
非常对不起。
我似乎总是做一些在旁人看来十分不合理或无法想象的事情,但归根到底,其实也只是为了图个将来不后悔。
但后悔这个东西,又有谁说得准呢。
而现在想来,当时的那个逃避,才是我最懊悔的事情。
丁林风,对不起。
…
夏夜的风很凉,吹在脸上,会打散好多溽热心事。
成年的生日,你送了我一个黑胶留声机,我发信息同你说过感谢;但依然觉得不够正式。
我猜,你选择留声机,是不是有点怀念的意思呢?――虽然你也未必会顾虑到这么多。
「十八岁,在变得成熟稳重的同时,也可以保留一些孩子的特性,比如天真,比如浪漫。叶想,很荣幸能与你相遇,共处于同一空间、共度过同一段时间。这三年的记忆,于我而言弥足珍贵。」
我记得你这样说。
所以后来,再隔了一年,我回赠了颇具相同意象的礼物,不过没敢写名字。也不知道你收到了没,更不知道你是否晓得那个东西是我送的,又做何感想。
还好你喜欢。
说来,即便是现在,也有太多人好奇我关于「仪式感」奇怪的执着,或对我意义层面的强迫症感到无比诧异,但是我想你不会。
因为在这一点上,我们似乎总有很多同步的地方。
你会筛查每天的日程,再把它们工工整整列进便签;就算是更换下来的书页草稿,也一同夹进笔记本,更不要说纸条。
就像有一种过于苛刻的准则,要将过去的每一份情绪都严谨地记录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