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被王后发现,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两人坐在马车里争执了片刻,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
“后来,奴婢就跟着公公一起回了宫。又逢人便问路,终于找着了妍玉宫。”
“你!”燕清意听着,感激地泪水流了满面,她不住摇头,又想起前生死前,采枝将自己的衣服脱下给她取暖,“你怎么这么傻。”
采枝轻轻笑道:“奴婢骂他,这么多年不回燕国寻奴婢,如今还想奴婢陪他安度晚年,想得美!”说完转头看着清意,亦哭红了眼,黑夜中两人对视,都能借着月色瞧见彼此眼中晶莹的泪光。
采枝哽咽着说:“奴婢想到以前的种种,便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让公主一个人面对这许国王宫。”
燕清意听着这话,抽泣不已,她随手施舍的恩情,却让采枝放弃了和父亲云游四海的机会也要回宫保护她,“他住在城中,太过危险,你若有机会能够出宫,还是劝劝千机子,离开长乐吧。”
“奴婢的父亲和奴婢一样是个倔脾气,若能说服他,今日他就已经离开了。”
夜凉如水,燕清意见采枝躺在床边,手脚冰凉,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他如此费尽心机,闹得满城风雨,才捡回一条命,若这样死了,也太不值当了。”她又道,“许王只派了一人秘密护送你们离开,恐怕不想让此事闹大,可你却又回了王宫,不知他会不会临时起意,要将你们灭口。”
采枝道:“大王今日还给了我父亲银两让他好好过活,若要灭口,便不会让他离开王宫。公主不要多虑了,奴婢寻到机会出宫,会去再劝父亲离开的。”
燕清意点头,开始思索这事的缘由:“你知道吗,太后是王后的亲娘。王后为何会对太后下此毒手?”
“什么!”采枝忍不住惊呼出声。
燕清意想到许王说自己身世那日是在白县,当时采枝并不在场,难怪她如此惊讶。
门外的平儿听着声音,轻轻地问了一声:“娘娘醒了吗?”月色清美,四下里虫鸣不断,平儿摇了摇头,想着恐是听差了。
“奴婢还以为是太后苛待王后,便如话本中恶婆婆欺压善媳妇那般,才导致媳妇趁丈夫外出时,投毒报复……”采枝震惊地轻叹了几声,又道,“虎毒尚不食子,女儿竟然舍得毒害母亲?这事要不是听父亲亲口所说,奴婢如何也不敢相信。”
燕清意又问道:“许王听了之后,有说什么吗?”
“奴婢不知。”采枝想到刚才在马车上时,父亲满头大汗的模样,“许王应是动怒了,奴婢的父亲看着有受惊后的疲惫之态。”
“哎。说不定今夜许王和太后便会重责王后,明日许国王宫就变天了呢。”燕清意转念一想,昨日下午许王便得知了这事,到昨日夜间,宫中一点风吹草动也无,到底是她消息闭塞,还是另有隐情呢,她忧虑地望着床帐,陷入沉思中。
第25章 似乎软弱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王宫,给富丽堂皇的宫室镀上一层白霜。妍玉宫里水红色的桃花上沾惹了露水,如少女初妆。宫人穿梭在花树间,折下几束新鲜的桃花,将娇艳欲滴的殷红花瓣摘下放进篓里。
圆儿端上盛满热水的木盆放在架上,热水冒着腾腾的水汽,宫人将新摘的花瓣放进水里,桃花浮在水上,泛起点点花香。
采枝拿出从南都带来的瓷瓶,将瓶中粉末倒在水中,粉末化开,发出淡淡的甘香。
圆儿稚嫩的脸上挂着好奇,不禁凑近了看着水雾,闻着采枝用鸡骨香、白芷、川穹、皂荚等物研磨的洗颜粉,啧啧称奇。
燕清意醒来,深吸了一口气,绣帘风细,殿中焚着的沉香气味清香,沁人心脾。宫人服侍她起来,绣夏递上一杯薄荷茶给她提神漱口,她在口中酝了片刻,吐到一旁盂中。
绣夏又递上一杯蜂蜜茶。她饮毕,起身望着窗外的薄雾,问绣夏:“此刻去向王后请安,是否合适。”
绣夏点头,将贵妃扶到梳妆台前坐下。宫婢服侍她洗脸、穿上镂金丝钮芙蕖花纹蜀锦衣,采枝为她挽起发髻,圆儿为她细细描出远山眉。
燕清意坐在妆台前,望着窗外逐渐穿破晨雾的灿烂金光,目送行云流淌,心中为王后未受到处罚之事疑惑。
她想,前生许王并未寻到采枝,但他回许后依旧会从千机子的口中得知王后毒害太后之事,而那年的盛夏,许国太后千秋,晋王派人送礼,使者回晋后,也未带来任何关于许国废后或太后病重的消息。
难道说,王后谋害太后之事,是与许王合谋所做?不,若是大王与王后合谋而为,许王必将千机子和采枝一同杀了,为王后保守秘密才是。
采枝从妆匣盒中挑出一对镂金白玉耳坠,与贵妃身上的衣衫正相宜,她满意地给她戴上。
燕清意细想那年秋日晋王说密谋刺杀许王的人,她如今只能回忆起‘许亦星’三个字,如何也想不起另一人姓名,但她猜测,能配合仁西王密谋刺杀许王,必是许国位高权重之人。
曾听人说先王体弱,与今太后共理朝政十余年,也许是先王死后,太后不愿交权给许王,于是与许亦星一起趁许明沅北伐匈奴之时叛乱,但被王后察觉,于是王后下毒谋害太后,所以许王得知了这事之后,才没有责罚王后!
燕清意突然拍案而起,正在为她戴耳环的采枝手抖,将耳针搓在了她的肩上,她呼痛坐下。圆儿也立刻跪在地上,她本快描好的远山眉,眉尾拉了老长,直飞进贵妃鬓角。
燕清意一边让她们继续梳妆,一边心里否认了这个猜想。若是太后贪恋权力,为何不在许明沅羽翼未丰之时把持朝政,如今他登基将近十载,许国在他的治理下日益强盛,他民望极高,而太后也已年迈,此时叛乱意欲何为?
宫人们忙碌地为贵妃整理妆容,她撑着下巴想,那若是王后与仁西王在许明沅北伐之时,为方便密谋行刺之事,才毒害太后呢?
许明沅得知了王后毒害太后,他亦不知王后想干什么,为了引蛇出洞,故意秘而不宣。这样想着,倒是合理了很多。
看来她误会了,她之前以为许王与王后伉俪情深,所以宫中妃嫔极少。想来是许明沅征战事忙,没空闲时日沉迷女色。而那王后深宫寂寞,与年轻的仁西王……
燕清意摸着发间流苏,对着镜子淡淡一笑,她瞬间想了一出王后与仁西王的虐恋情殇话本。
她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一会儿见王后说些什么,得好好想想。
她与许明沅接触这些时日来看,他不是蠢材,他们能成功行刺许明沅,必定计划周密,城府极深。如今她一没实权,二没人脉,若能博得王后信任,探听他们行刺的计划,在刺杀事发之前将详细计划告知许明沅,他还不感激涕零,把王后、仁西王一锅端了,再将她扶上后位。
至于如何博得王后信任……王后厌恶许明沅,那她也装作恨他,她们有共同的敌人,她便容易走进王后的阵营。
“好了。”燕清意望着镜中画好清丽妆容的自己,明媚的桃花眼眨了眨,颇为满意。
贵妃一行走到荣华宫前,宫中花团锦绣,姚黄魏紫在晨光中吐露着娇美的花瓣,争奇斗艳。
燕清意听到正殿里面的笑语声,转头对绣夏说:“本宫突然左肩疼痛难忍,你去把昨日为本宫看病的薛太医请到妍玉宫中,等本宫回来。”
绣夏愣了愣,面上挂着一丝诧异之色,她本想陪贵妃一同面见王后,从旁照应。她看了一眼采枝,心知采枝不知去太医院的路。她不知贵妃有何打算,竟然要将她支走,但她只好应声前去。
燕清意望着淡蓝色的天空,憋着不眨眼,很快就酝出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