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来来往往不少人,到处都是八旗子弟和穿着蒙古各部服饰的年轻男女。
绿豆先去了马厩,说云朵不在。吉布楚贺在马场转了转,也没见着爱马的影子。
问了人才知道,一个宫女模样的女子刚刚骑着云朵跑出去了。
“一个人?”她讶然反问。
守门的营兵是蒙古八旗的,蒙语满语说的都很利索,叽里呱啦讲了一串儿,遥遥指向远处山坡上的一个白点。
吉布楚贺跟着眺望去,立刻皱了眉。
云朵奔跑的方向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怎么看都不正常。
那宫女既然是初学者,居然敢一个人骑着马跑到不熟悉的草原上去?
此时,刚巧有三两个穿着翁牛特部服装的蒙古男人牵着马经过,吉布楚贺不由分说拉了一匹枣红色的大马,轻轻一跃坐了上去,抓了缰绳便要奔向云朵的方向。
“小哥,借你的马用一用。”
被抢了马的蒙古男人立刻懵了:“等等!你是谁!怎能说借就借!谁知你是不是强盗!”
他的马虽然不是什么宝马,却也珍贵得很,为了养它花去不少积蓄。
汉子抓了一把自己的络腮胡,两眼一瞪,没想到马背上的姑娘长得那样娇美灵秀,分明是持靓行凶。
吉布楚贺的容貌在汉女里算不上绝色,却是满蒙中的美人。
她虽然没有小巧的瓜子脸,但那双总是含情带笑的眼睛和微翘的嘴角只会增添加倍的温柔,澄澈莹润的眼睛一看过来,心就变得飘乎乎的。
“我是你们隔壁巴林的吉布楚贺,大清皇帝亲封的玉格格,不会讹了你的马的!”
吉布楚贺骑在马上甩了下鞭子,落下一句漂亮话疾奔而去,挂在火红裙摆上的彩绦随风打起了旋儿。
她骑在高头大马上,已多年没有这般在草原上肆意驰骋。
呼啸的风掠过身侧,掀走大草原上跌跌宕宕的绿色,挂在头上的绿石坠子叮铃当当地响。
吉布楚贺迎风闯进无边际的绿野,像是突然迎回了自由。
可是,眼下没有空闲享受。
吉布楚贺渐渐追上熟悉的白马。远远隔着几十米,能看见通体雪白的马儿驮着一个女子。
白马拧着脖子闷头狂奔,浓密亮泽的鬃毛成团浮动着,时不时发出一声嘶鸣。云朵扭动着身体,马蹄没有节奏地乱踏,似乎只想把压在它背上的小宫女甩下来。
小宫女趴在马背上,一双手完全不知道放在哪,两只手慌乱间扯着被汗水濡湿的鬃毛。
她的双腿没有力量地挂在马肚子两侧,两脚颤颤巍巍,似是想勾住马镫,却又无力地滑开。
“……求……求求你,停下来吧!”
女子再无他法,只有无助地哭求着身下的白马。可是她一哭喊,白马反而更惊慌了,跑得愈来愈快,甚至有些疯癫。
“别怕!你越怕它越慌张!抱紧马脖子便是!”
吉布楚贺越追越近,她手里挥动着马鞭,一下又一下地招呼在马屁股上。
可是,这随手抢来的马跑得就是不及前面的白马快,彼此之间的距离总是差一点儿,而前方的女子似乎就要被白马甩飞了。
吉布楚贺扬了扬手,马上又是一个鞭子狠甩下去。
这时,空旷的原野上突然多了一道马蹄声,且越来越响。
吉布楚贺回头一看,一道挺拔的身影驾着黑色的快马从地平线上出现。
高大的少年英姿卓然,破风而来。她弯了弯眼睛,喜不自胜。
“你的马快!快来帮帮我!”
吉布楚贺说罢回头,又照着马屁股“啪啪”两声鞭打。
骑在黑马上的少年是十三阿哥。
他驾着□□的黑色宝马轻巧赶上,一眼明白了吉布楚贺的打算,布满焦急的俊脸“唰”地黑了。
吉布楚贺一直关注着前方。
女子惊吓过度又体力不支,已是半挂在马上,随时都有可能被甩飞。
吉布楚贺余光一瞥,锦衣少年已与她并驾齐驱,当下不由分说道:
“十三哥,你接住她!我去拉云朵!”
她急着救人,撂下话就转回头去,继续奋力向前追赶,自然没有功夫留意十三阿哥漆黑如炭的脸色。
十三阿哥刚追上来,还不待张口,锋锐的剑眉先竖得更高。但到底人命要紧,他手上也狠甩一下马鞭,又追上几个马头。
十五六岁的少年骑术了得,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抢着替吉布楚贺做这样危险的事。
人们都说十三皇子的骑射功夫极为出色,只是除了御前的红人,很少有人亲眼领略。
但吉布楚贺几乎与他一同长大,对此最是清楚,更放心让他去挑这救人的重任。自己只管找准时机,趁他飞身一跃的瞬间,追上名为云朵的白马。
十三阿哥矫健的身形如同一只草原上的小豹子。靓蓝色的袍襟如旗帜翻飞几下,他身手利落地接住了从马上坠落的女子,抓着她顺势在柔软的草地上翻滚了两圈。
一切骇然惊险,全部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二人结结实实落在地上,落马的小宫女一阵发懵,缩在十三阿哥怀里瑟瑟发抖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