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来,吉布楚贺一直以为胤祯娶她的动机是一时负气;
或者如老九所说,是为了他自己的需求和考量。
事后,他也不止一次坦白过自己的悔意。
所以吉布楚贺更不会想到,胤祯向康熙请旨赐婚时,少年时稍纵即逝的倾慕也致使了一部分结果。
“只要你不反对,我这就可以去求皇阿玛下旨。”少年十四牢牢拥着她说:“总归你也不想嫁给别人,对不对?你不喜欢十三哥,更不喜欢阿尔松阿。”
……
原来是这样。
吉布楚贺眼底忽明忽暗,终于明白了。
因为自己重生以来,并没有像前世那样,对十三怀着一颗少女心思,反倒让十四误会了,让他有了冲击的念头。
……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又有什么事是一成不变的呢?即便是重开的花朵,也不会长出和去年一模一样的脉络。
可是现在的她对十四来说,就是一个老太婆。教她去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结合,也实在太荒谬,她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儿。
“你别冲动。”
吉布楚贺轻轻地使了使劲,并不能脱离十四的桎梏。知道他是个顺毛驴,不好硬碰硬,她便笑问道:
“是宝盈格格哪儿不好吗?让十四爷不满意了?”
“你别用这种哄孩子的态度对我!”
十四火了,一把撒开吉布楚贺,恼怒地背过身去生闷气,也不知同她怎么说才好。
他不能跟她说,德妃正想方设法把她嫁出去。危机迫在眉睫,她的人生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十四阿哥的思路与前世别无二致,总认为世上其他男人比不上自己,也不值得吉布楚贺托付。若她没有意中人,倒不如嫁给他自己。
“没哄你。”
吉布楚贺站着没动,就对着十四的后背说:“宝盈格格是有才情的女子,又是个美人,正是你喜欢的那一类吧?你娶了她肯定不会后悔。”
“至于我呢……也有我的去处。”
她道。
十四狐疑地回过头来,咄咄逼人地质问:“你能有什么去处?”
吉布楚贺笑笑,不作答。
她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回到了少年时,不敢轻易了结。如今真相大白,得知全是胤祥的怨念所致,她便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正如她与胤祥摊牌时所讲,自己早该是埋起来了的。死又复生的这半年光景――
不过是濒死前做的春秋大梦。
……
那只被毒死的小刀豆,就是她自己。
*
屋外,四府上的两个小阿哥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讨好着十三叔,央求他不要跟阿玛告状,说他们昨天的课业还没完成,现在是偷跑不出来补课的。
胤祥哪里听得清他们在闹什么,只知道自己不能继续留在这个院子里。只要再多看一眼,他就会崩溃。
守门的小贵子仍跪在地上扑簌,不敢抬头,更不敢出声。
“十三叔,您怎么了……为什么小贵子一直趴在地上?”
“小贵子?难道十四叔也在?”
弘昀和弘时说着说着,觉得气氛不对。他们齐齐仰头一看,从未见过这么恐怖的十三叔,莫提撒娇,两兄弟都快吓哭了,再不敢吭一声。
胤祥又看了两个萝卜头大的侄子,忽然如梦初醒。
现在是康熙四十几年,他还是十三阿哥,还有求得吉布楚贺的机会。
“找人把两个小阿哥带回戏台那边去。该怎么做,不用爷说吧?若是出了岔子,爷就要你的狗命。”
胤祥残戾的话似冰刀削在小贵子背上,小贵子浑身一凛,颤颤巍巍地说:
“是,是!奴才省得!”
小贵子忙不迭爬起来,哄着两个小阿哥离开。弘昀和弘时也被叔叔吓着了,不敢久留,都听话地走掉了。
院子里只剩胤祥一个人。
他背着书屋伫立了片刻,整个人都陷入了可怕的沉寂里。
倏地,他转回身,一把推开了藏书室的门!
吉布楚贺和十四早已分开,此时正僵持不下。胤祥突然闯入,就如利剑一般,划破了二人之间的胶着。
干燥的秋风呼啸冲进大敞的屋门,吉布楚贺与十四不约而同地一个寒颤,全然是无意识的。
他们转向风口,才看见胤祥。
他像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似的,利落地踏进门来,只对着吉布楚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