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教她揉弄半天,早已变得呆呆傻傻的,更何况他又不是真正的虎子,哪里能做出反应。
“唉,怎么几日不见,你这小东西就跟丢了魂儿似的。”
吉布楚贺开始像往常一样给他梳毛,只见他趴在自己膝上,如死物一般,给他梳毛也没有反应。
虎子一惯会撒娇卖俏,从不呆板。
吉布楚贺放下梳子,让丫鬟喊了小安子进来,问道:“小安子,你是不是找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猫来糊弄我?”
“哎唷,格格明察,奴才可没有这个本事!”
小安子跪在纱门外面,不敢进卧房里来,也不能抬头回话。他见不着吉布楚贺,因此说得更大声:
“纯种的临清狮子猫,又是这么漂亮的品相,为了送您这么一只猫,十三爷都费了好大的功夫,奴才哪儿来的这通天的本领!”
“就是,格格。”豌豆说:“这就是虎子,铃铛上的络子还是芸豆辫的,奴婢亲手系上的。就算小安子敢蒙您,奴婢们也不会合起伙儿来骗您。”
下人们你一嘴我一嘴的,胤祥默不作声听了半天,总算捋明白了。
他送吉布楚贺的那只猫,虎子,前些时候走丢了,怎么也找不回来。
巧的是他突然在山东昏倒,醒来就到了虎子身上,也不知是他把虎子带了回来,还是虎子把他带了回来,倒真像志怪小说了。
红豆道:“虎子大概是在外面跑了好几天,没吃好、睡好的,说不定还受了惊才这么没精神的,奴婢去拿猫食来。”
说完转身去了。
虎子的猫食一直是丫鬟们搭配的,把鸡腿、鸭腿、鸡肝、鸡心、牛腩肉、秋刀鱼切得碎碎的,和鸡蛋黄拌在一起,人闻起来觉得腥,虎子却总是吃得很香。
这会儿,红豆拿着猫食放在了廊子底下。胤祥走近瞧了一眼,虎子的猫碗倒很精致。
掐丝珐琅红碗,绘着年年有鱼,碗里码着一团又生又腥的肉泥。
一颗猫胃咕噜噜地叫,但他的灵魂是天潢贵胄的灵魂,又怎么肯吃生食,当下恹恹地走开了。
丫鬟们和小安子拿这主子没有办法,又商量着换了好些食材。鸡鸭牛羊猪虾鱼,生的熟的换了个遍,可是无一不被胤祥嫌弃。
临近正午,传膳的太监提着食盒来了。
康朝宫廷生活并不奢靡,吉布楚贺一个多罗格格,一餐配有四个主菜:一品烧鸭子,一品火腿丝煨白菜,一品冬笋炒肉、一品绣球干贝。除此之外,还有小菜凉碟若干。
除此之外,还有一碗云红送来的养颜汤。
胤祥四脚都立在圆凳上,特地望了一眼这汤碗,肉粉色的猫鼻子翕张几下,嗅了嗅。
吉布楚贺见他探头探脑,便拿小碟舀了一勺鸭肉,一筷火腿丝,两片猪肉,一块干贝,低头送到他眼前。
“虎子,来,是不是想吃这个?”
这回总算是人吃的东西了。
胤祥站在凳上,仰头看了看她,终究还是掉头跳下地。
他跃到炕上趴着,闭上了眼睛休息,姿态十分冷漠。
倒不是他不能接受向女人乞怜。
吉布楚贺是他心爱的女人,对她讨好逢迎,也是闺房情趣。
可前提是――他得是个能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而不是一只只会摇尾巴的猫!
如果只有化成呆憨的宠物,才能获得她的一点关爱,那他未免也太可悲了。
*
胤祥再度睁眼时,紫禁城已经进入了深夜。
室内没有点灯,只有一片薄薄的月影落在光滑的桌面上、地毯上,然后浮上如水般垂下的床帐,垂怜着已然入眠的美人。
胤祥四处看了看,晚间的景象倒比白天还清晰。
东边墙立着一座雕花的妆台,摆着许多宝盒和女儿家的物件,圆形的水银镜旁有一束晚香玉,室内缕缕幽香就是从那里来的。
北面墙边立着两米高的长柜,旁边就是垂着紫锦帐的梨花木拔步床,两侧锦带银钩,吊挂香球。红木脚踏上摆着一双藕色缎的绣鞋,是心爱之人的。
他原本睁开眼来,发现自己还是猫,很是懊丧,甚至有些心灰意冷。但寂静的夜四下无人,他悄无声息地走下炕,又很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卧房与外间隔断的纱门紧闭,一架多宝玉屏风也不知何时打开了来。这一方静谧的小天地里,只有他和吉布楚贺。
他跳上妆台,一一阅览玲珑摆件,并不见那只玉雕的影子。
他又三两步下了地,围着拔步床踱了几个来回。
雕紫藤花的床架子两侧安置了小柜子和博古架,博古架上有几本书,两盏玻璃罩的珐琅宫灯,还有银盒等物。他不懂,大抵是女孩子家起居常用的,总之也不见那玉雕。
薄薄的帐帘缓缓浮动一下,胤祥惊了一惊,后退半步,才发现是南边的窗户没有关严实。
无奈之下,他只好又跳回炕上,踩在桌沿,拿那猫爪子去推窗。“咔嗒”一声,废了好大的力气。
“虎子?”
轻轻一声呓语,夜深人静,胤祥听后到底按捺不住内心的向往之情,无声地钻进香帐,爬到了吉布楚贺的床上。
半梦半醒的美人睡眼朦胧,百媚横生。
他立在床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近前。
真亏他现在是猫身,不然他今晚一定要她当自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