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在车里等的,是在车外等的。意识到这一点时,穆雪衣开始无比后悔自己今晚去赴了穆如晴的约。
打开防盗门时,两只小鸭子在门缝里探头探脑想越狱,穆雪衣还在拧钥匙,一个不留意,两只鸭子就摇摇摆摆地蹿了出来。
她急得喊:“花椒!茴香!”
花椒和茴香是小鸭子的名字。
团团没有给它们起过名字,于是在回去的路上,穆雪衣想叫周枕月帮它们起名。周枕月拒绝了,穆雪衣就自己琢磨,想出了“花椒”的名字。
周枕月听了,就说:“花椒?你怎么不叫茴香。”
穆雪衣:“那另一只就叫茴香吧。”
周枕月眼疾手快地弯腰一捞,将两只越狱的小鸭子捉在了手中。她夹着它们的脖子,示意穆雪衣:“开门。”
穆雪衣看她抓着小鸭子的脖子,嗫嚅:“你、你掐着它们脖子了……”
周枕月沉默了几秒,冷笑一声:“穆雪衣,我在楼下等了你三个小时,你现在想的不是让我赶紧进去避寒,而是我不该这样抓你的鸭子,你觉得合适吗?”
穆雪衣一愣,忙说:“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她赶紧打开门,等周枕月先进去了,自己才跟在后面乖乖走进去。
周枕月拎着鸭子走到暖气片旁边,把鸭子放在暖气上,自己也斜靠着,冰凉的手指虚放在暖气侧面。
明明只是多了一个人,穆雪衣却觉得,这么多天来房间里充斥的孤独与落寞全部被驱散了。窗外的世界寒冷又令人烦恼,屋里却有个人陪在她的身边,即使站得离她很远,她也打心眼里觉得温暖。
穆雪衣倒了一杯热水,慢慢走到周枕月身边递给她。
周枕月接过去抿了一口。
她踌躇着小声说:“阿月,你不要误会,我在穆家……没有做你想象中的那种事。”
周枕月把水杯放到暖气上,“那你说说,都做了什么?”
穆雪衣还以为周枕月会说“我不想听你解释”这种话,听到她这样坦荡地问,反而愣了一下。
她整理了一下措辞,说:“就……切了个蛋糕,吃了顿饭。”
周枕月:“穆如晴没有和你说别的?”
穆雪衣低着头:“……没有。”
周枕月又拿起了水杯,没有喝,只是握在手中摩挲,语气变得冰冷:“你如果不想说真话,就不要主动解释。”
穆雪衣攥紧了拳头,眼底强压着涌动的情绪:“我知道,你知道了一些事。我还没有办法和你彻底解释清楚,但是阿月,相信我,我绝对、绝对不会再伤害你。”
周枕月看着穆雪衣的眼睛,与她对视了好阵子。
良久。周枕月低下头,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文件袋。
她把它递向穆雪衣,眼睫半垂:
“……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穆雪衣紧紧盯着那个文件袋,她立刻就猜到了里面是什么东西。
――报价表。
浑身瞬间僵硬,指尖都是冷的。
周枕月苍白地笑了笑:“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每年你的生日,我都会送给你你最想要的东西。”
她又往前递了一点,“今年也一样。”穆雪衣盯了很久那个文件袋。
如果这件事要得到一个解决,那么现在无疑是最好的时机。她不用偷,不用骗,只要平平常常地接过这份礼物,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可就是距离解脱如此之近的时刻,她才忽然明白,原来就算是周枕月主动给,她也不愿意去接。
一路上都想不通透的问题,忽然就想通了。
她不会拿这份报价表。不论以何种形式,不论主动还是被动,都不会拿。
在维护自己的感情与维护周枕月的利益之间,她一定、一定选择维护周枕月。
……只是可惜,能留在周枕月身边的时间或许就只有这短短的十天了。十天后,等穆如晴把所有的事告诉周丰年,她们……就该结束了吧。
然而,就算这份感情行至尽头,也是她该坦然接受的结果。
穆雪衣深吸一口气,看向周枕月,一字一句说:“我不要。”
周枕月的手仍举在半空中,目光如炬:“这是你唯一的机会,错过了今天,你再也不可能拿到它了。”
穆雪衣笑了,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我知道,我不要。”
周枕月看到了她眼里的坚定,捏着文件袋的手指缩紧,玉戒指将她的指根勒出一片白印。
片刻之后,她垂下手,将文件袋放回了大衣口袋。压低的眼睛似是冻了一整冬才将将化开的大河,终于有了暗涌的温柔。
周枕月抬起眼,声音低缓:“过来。”
穆雪衣听话地走过去,也倚靠在暖气片旁。
周枕月插在口袋里的手伸了出来,抬了抬,似乎想触碰身边的穆雪衣。可最后,她还是把手放回了大衣口袋,轻声说:
“你选择拒绝我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