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许久未进宫了,瞧着大人近日公务繁劳,便未事先同大人说。”孟妱捏了捏指尖,先打破了这沉寂。
“太后偏疼你,进宫瞧她是该的,”他忽而顿了顿,“只是,下回也可事先知会我一声。”
孟妱的小脸儿一下红了起来,十分窘迫的应了一声,却听他继续道:“若我有空,便陪你一同进宫。再不济,也让卫辞跟着。”
闻言,她心头划过一种异样的感觉,酸酸的却又甜甜的。
*
沈府。
“夫人,这回太后娘娘又给您什么赏赐啦?”
玉翠见自家主子打从宫中回府,脸上便一直遮不住的笑意,不禁上前问道。
“那倒没有,只是……”孟妱一面向屋内走去,一面卸下了头上的步摇,轻声道:“娘娘教我与夫君去玉华山庄里的温泉池游玩。”
她原以为沈谦之会不大愿意,可方才贵妃在,她实不好驳太后娘娘的话。是以将才又问了他一问,不料他却应了下来。
“只夫人与郎君同去?那岂不是……洗鸳鸯——”
“玉翠!”孟妱出声喝住了她,却已被她说的脸烫红了起来。
玉翠说到一半忙合上了嘴,须臾,又问道:“夫人什么时候去,奴婢好跟嬷嬷说一声,替夫人预备些衣物。”
孟妱一面往妆奁前坐下,一面思忖着回道:“后日。”
后日正是沈谦之休沐的日子。
玉翠应了一声,便欢喜着往外走去了。见李嬷嬷并不在暖香苑内,又往别处去寻了,穿出走廊时,撞上了提着食盒的玉翘。
“对不起,对不起!”玉翠一心想着将她方才听见的喜事说与李嬷嬷,走路时不免莽撞了些,见撞着了人便头也不抬的忙致歉起来。
“可当心着点儿罢!”玉翘反应利落,先护住了食盒,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
待那丫头抬首时,她才发现是暖香苑的玉翠,“慌慌张张的,你要往哪里去?”
玉翠见是栖云院的玉翘,不由得又欢喜了几分,回道:“玉翘姐姐,我要去寻李嬷嬷呢,姐姐可曾见着了?”
玉翘沉吟片刻,慢慢道:“我方才从老夫人那边过来,倒是没瞧见,你寻她有何急事?若我稍后见了她,便替你传了话。”
玉翠抿唇笑了会儿,才踮脚贴耳道:“夫人要与郎君同去玉华山庄的温泉池,我寻李嬷嬷回来收拾收拾包裹。”
玉翘眼睛往她身上打量了一圈儿,似笑非笑道:“这是你打哪儿听来的?”
玉翠虽觉着这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却仍是笑呵呵遮掩了过去,只推道:“姐姐是要去给郎君送膳吧,快请罢,我不敢打扰姐姐了。”
说着,便低下头,先让出了地儿。
玉翘迟疑了片刻,便回礼往栖云院去了。
书房的门微敞着,她在门首顿了顿,才缓缓提裙进去。
沈谦之正坐于书案前,墨发皆束于玉冠之中,一丝不苟,清隽的面容只专注于案上的文书。
玉翘手中提着食盒,就这么怔怔的凝望着他。
良久,沈谦之抬首蘸墨时,方瞧见玉翘立在门内,淡淡道:“今日不必布菜了,放下便是。”
说着,他又垂下头,接着批示起了文书。
半晌,桌前的人不见动静,沈谦之停手轻叩了叩桌面。
“大人恕罪。”玉翘这才回过神来,忙欠身请罪,在郎君身旁这些年来,她几乎不会有这般失礼的时候,当下忿忿难安,不敢起身。
“起身罢。”
玉翘得了令,轻舒了一口气,忙起身将食盒放在书案旁边的小几上,动作熟练的铺陈起来。
“不必了,放着便好,你出去罢。”沈谦之怔了一瞬,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
玉翘顿住道:“大人现下还不用膳吗?”
郎君虽是勤勉之人,却向来是节制自律的,一日三饭并不会少。她生恐郎君如上回一般,将自个儿关在书房一整日,便担忧的问道。
沈谦之应了一声,将批示好的文书整理在了一旁,重新翻开一份。
玉翘见他不欲再言的样子,也不敢搅扰,微微欠身,向后退去。
“等等。”
她刚退至门前,倏然被唤住,忙回过身去,道:“郎君有何吩咐?”
沈谦之不徐不疾的将狼毫笔置在笔搁上,顿了顿,握拳抵唇轻咳一声,才道:“女儿家,都喜爱些什么?”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问出这等话来,竟是比奉天殿议事还要难,即便已尽力平稳心绪,可面色瞧着仍是不自然。
玉翘见他喉结滚动,可见紧张,一时也不由得脸红了起来,不敢抬眼,只垂着眸回道:“钗环首饰、胭脂花钿,”说着,她微微抬眼瞥了一眼,见沈谦之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又补充道:“那人若知是郎君所赠,定会欢喜,倒不拘是什么。”
沈谦之微微颔首,“下去罢。”
“还有,去将我屋内随身的衣物收拾一番,后日我要出去一趟。”说罢,沈谦之复拿起了一旁的笔,埋首重新批阅起来。
玉翘面色僵了片刻,旋即弯起唇角回道:“是,郎君。”
如今已是立冬时节,书房内已燃起了炭火,退出门时,玉翘将房门也带上了。她一面往主屋走着,一面回想方才玉翠说的话,大抵确有其事罢。
否则,郎君不会问那样的话,更不会这般急着处理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