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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沉,月光斜打在窗下,暖香苑主屋内的烛火燃的正旺。
李嬷嬷坐在两盏鹤顶双花缠枝烛台间,凑着烛光,收拾着孟妱的包裹:“老奴如今眼儿都花了许多,还得着近看看,才能给夫人挑几件称意的衣裳。”
孟妱走近,按上嬷嬷的手,“夜深了,嬷嬷还是快去歇着罢。左右也不是明日就走,不急的。”
李嬷嬷温和的笑着:“凡事皆是早作准备的好。”
看着趴在一旁双眼迷离的玉翠,嬷嬷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缓缓道:“今儿你先去睡罢。”
方才还晕晕欲睡的玉翠登时醒了大半,圆睁着杏眼,道:“我不困呢,嬷嬷快去睡罢。”
说罢,见李嬷嬷深深的瞧了她一眼,又忙转了话儿,打着哈欠道:“我又困了,夫人,奴婢、奴婢退下了。”
孟妱浅浅笑了笑,颔首道:“你下去罢。”
待玉翠合上门出去了,孟妱便坐得端端的,她亦觉出,嬷嬷有话要与她说。
“夫人别怕羞,嬷嬷虽不曾嫁过人,可从前伺候过好几位出了阁的贵人,也颇晓些事,”说着,李嬷嬷仍不忘整理着手中的衣物,继续道:“近日,郎君待夫人,与往日不同了许多。”
孟妱闻言,芙面泛起红晕来,低声道:“嬷嬷,我们一直挺好的。”
她知道,即便自己掩饰的再好,也可能瞒不过去,可仍是不愿让嬷嬷担心。母亲是因生她难产而死的,她自打生下来便一直是嬷嬷在身旁照顾着,她实不忍嬷嬷上了年纪却仍要替她操劳。
李嬷嬷浅浅的笑了一声,语重心长道:“孩子,你别怕啊,嬷嬷如今还没那么老呢,身子骨甚是强健。嬷嬷还能是你的靠山,心里有苦要与嬷嬷说。”
孟妱垂眸捏着手指,默不作声,眼泪却啪嗒啪嗒的坠在白练湘裙上。
李嬷嬷缓缓站起身,将她揽在怀里,孟妱这才伸手环住嬷嬷,纵声哭了起来。
良久,见孟妱的心绪渐渐平稳下来,嬷嬷才继续道:“此回出去,与从前不同,只有你们两个人。趁着这个当儿,该将从前的隔阂都说开来,夫妻间彼此坦诚,方能修补情意。”
“还有句老话说的好,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这回,也正是好机会。”
孟妱深抿着唇,缓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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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沈府的马车辘辘从城门使出,孟妱穿着白底印花暗纹的小袄儿、烟柳绿的长裙坐于沈谦之身侧。
忽而,他从袖中拿出一方万字流光的锦缎盒,递到孟妱眼前,“上回你生辰之时,”说着,顿了顿,“这个算补给你的。”
孟妱微讶着接过锦盒,她的生辰礼沈谦之从未缺过,只是从前都是让玉翘送来暖香苑的。这般交在她手中,还是头一回。
“多谢大人。”孟妱的喜悦之情尽数显在脸上了。
看着她灿若桃花的笑靥,沈谦之愣了一瞬,忙移开了眼去。
她这般的笑意,他甚少见。在他的印象中,她总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沈谦之想开口说些什么,可终又合上了口。
前两日下过雨,上山的路颇不好走,纵使卫辞已极尽谨慎,还是将马车陷入了一个泥坑。
孟妱被沈谦之扶着下了马车,守在一旁等着。
少时,一阵清风吹过,道路旁的丛林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孟妱只当是风的动静并未多在意。
“怀仪!”
沈谦之蓦然出声唤了她一句,接着,整个人被他拥去一侧。孟妱只觉天旋地转,可那人又抱的很紧,一瞬过后,她仍是好端端的站在地上。
只听得身后人闷哼了一声,便见卫辞迅速拔起剑,朝她刺来。
第16章 “萦姐姐。”
卫辞手起刀落,一条青绿色三尺有余的蛇断作几截,落在地上时仍在扭着。
孟妱被卫辞的剑光吓的闭上了眼,听见响动才堪堪睁开双眸,要往身后看时,抱住她的人忽而伸手遮住了她的杏眸,沉声道:“别看,是蛇。”
蛇。
孟妱只觉心中一惊,下意识又紧紧闭上了眼。接着,人便被沈谦之牵上了马车。
“走罢。”他对车外的卫辞说了一句,一手仍紧握着孟妱的手,她脸色发白,他知她还后怕着。
孟妱仍先余惊中,并未察觉出他的不对来。直至马车行至山庄前,一行人接了出来,沈谦之才松开了她的手,整个人颓了下去。
“大人,你怎么样了!”卫辞忙上前接住了他,众人亦围了上去,她这才觉出不对来。
玉华山庄里的一间院落里,沈谦之躺在榻上,嘴唇微微发白,银冠被孟妱提前卸下了,一头墨发将脸衬的更白了。
“大夫,我夫君如何了?”孟妱坐在床沿上,面色焦急的问着。
榻前的郎中缓缓起身,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回道:“沈夫人莫要担心,这伤并不致命,晕倒也只是暂时的。”
闻言,孟妱点头致谢着,须臾,只听那郎中接着道:“虽不致命,可若是这脚上的伤口不处理妥当,难免会留患。”
“那劳烦大夫,费心医治。”孟妱蹙眉道。
那郎中微微点着头,道:“倒也不难,若是有一味鬼针草便好了,只是这味药平日并不大用,铺中也不曾备着,要等往来送货的商户,还需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