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妱搭了一把温承奕的手,沈谦之也不得不谨慎着将她放下,下一刻,那人便远远的退离了他一步。
温承奕见势,只得对孟妱道:“有些时辰了,你该回寿康宫了罢。”
孟妱点了点头,低声对他道:“那我走了。”说罢,她便从温承奕身后走过,向方才来时的路走去了。
沈谦之的手还僵在原处,掌心似乎还有那人身上的软香与温热。
见孟妱已走远,温承奕才回过神来,手轻摸了摸鼻尖,问沈谦之道:“怎的?这一天总算来了,你倒是这副神情。”
沈谦之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温承奕口中的这一天,是什么意思。他强撑了一抹笑,淡淡回了一句:“我又是如何神情了?”
温承奕挑眉瘪了瘪嘴,并未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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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孟妱要在宫中住一日,太后便派了一名掌事女史与四名宫女服侍她。
孟妱在寿康宫中闷了一日,眼见太后歇下了,她才缓缓走了出寿康宫,行至一座亭子前,她回身对那位女史道:“姑姑可否在此候着,我只坐一坐便回去。”
那女史忙福身道:“郡主吩咐,奴婢遵命。”说罢,那四名宫女都跟着她留在了原地,孟妱只身往亭中去了。
亭子位于一面湖水旁,她胳膊搭在凭栏上向湖上瞧了一会儿,便见有几只荷灯飘过来,再往远处瞧,却没有放灯人的影子。见亭下有一小径,孟妱便起身缓缓朝那条小径走了过去。
见一个穿着湖蓝锦袍十来岁的孩子正蹲在湖边朝水里探放着荷灯,孟妱恐他会掉下去,忙走上前道:“这湖水深的很,你可要小心些。”
那孩子闻言,便将身旁的荷灯都放在一旁,而后端站起身子深深作揖道:“魏陵见过娘娘。”
孟妱忙摆手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皇妃,是怀仪郡主。”
“怀仪见过五皇子。”
孟妱虽从未见过这位年纪最小的皇子,却知五皇子是体弱多病的,是以大小宴会甚少参加。她特意强调了自己的封号,只因所有皇亲在册的公主郡主封号,都是有定数的,只有这些不在册的异性郡主封号,才是由皇上任意拟定的。
她行罢礼,意外的并未瞧见他眼中的鄙夷。
夜深露重,孟妱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氅衣,她望向身旁穿着单薄的小皇子,大着胆子问道:“殿下穿着如此单薄,不冷么?”
魏陵站的直直的,面色未改,回道:“不冷。”
见他满是防备,孟妱正要离去,身后一嬷嬷端着托盘走了过来,那嬷嬷已上了年纪,一见孟妱就知她大抵是官眷或是什么不要紧的人,只淡淡行了行礼,便不再理会她,只向一旁的五皇子道:“殿下,该用药了。”
那嬷嬷将药罐子的盖子揭开,孟妱便闻到了浓重的苦味,下意识用手遮了遮鼻。
她见小皇子的手端起药罐时,微微抖了抖,接着便稳稳的给自己倒了一碗药,眉头都不皱的喝了下去。
“嬷嬷,你先歇着罢,我稍后便回去了。”
那嬷嬷顿了一瞬,瞟了孟妱一眼,未说什么欠身行礼后离去了。
嬷嬷走后,那小皇子便不再说话,只定定的望着湖面,似乎是在等孟妱自行离去。
孟妱心下纠结了良久,不仅没有离开,还问他道:“你的手,不疼么?”
似乎伪装的习惯了,魏陵直直的将手摊开来,说道:“不疼啊。”
那孩子摊开的掌心满是水泡和大大小小的伤痕,孟妱倏然想起一件事,这个五皇子,是几位皇子中唯一没了娘的。
“你胡说。”
“我没有。”
“你就是胡说。”
“……我没有。”
孟妱不再与他做口舌之争,从袖中掏出帕子抓过他的小手裹在上面,缓缓道:“不是所有事都是逞强能解决的,也该保护好自己。”
魏陵愣了愣,怔怔的瞧着手上的锦帕,心内第一次划过一种异样的感觉。
原来竟有人会在他嘴上说不的时候,关心他心里到底想不想。
可她分明是一个陌生的人,冯大人说了,这世上的人,除了他其他人都信不得。
“多谢。”
不知怎的,他还是对眼前这个人防备不起来了。
他此话一出,孟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忙转望向别处,瞧见他脚下的荷灯,问道:“这灯是……”
魏陵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子缓缓道:“今日是母妃的忌日。”
接着,他又说道:“母妃位份很低,宫中不会单独给她办忌辰。”
孟妱听着不禁伸手轻抚向他的头,缓缓道:“她有你便足矣。”
“真的么?”小皇子抬首望着她。
孟妱点了点头,“你是她最爱的人,”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往后,你该珍惜自己才是,方不辜负她。”
只有真心爱你的人,方才在意你是否爱自己。
小皇子眼眸微闪着光,良久,低声道:“若你是我的姐姐便好了。”
孟妱讶异了一瞬,忙笑道:“怀仪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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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挂着“沈”字木牌的马车才缓缓停在沈府门前,沈谦之穿一身鹤氅缓缓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