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就提前放学了,沈珩给谢樟打电话,怕谢樟并不知道他们会提前放学还没有来,然而谢樟通过电话传来的有些失真的声音告诉沈珩:“出来吧,我已经在等你了。”
这一次,谢樟是真的在等他了。
沈珩从教学楼往外跑,没有留心周围。
到学校门口那条路的时候,他被叫住了。
沈安程西装革履,身后站着穿着另一所学校校服的沈舸,在他们学校公告牌的旁边喊他:“沈珩。”
沈珩一心想要见谢樟,一开始没有听见,被沈舸冲上来拦住了去路。
沈安程在沈舸拦住沈珩之后才走过来,露出来沈珩很熟悉的那种、沈安程只会在他们爸爸在场的时候才会露出来的笑容,对沈珩说:“今晚是跨年夜,爸爸让我来接你回去吃个饭。”
天气很冷,沈珩觉得冷风从脖颈的位置灌进他的身体里。
他看着沈安程,思维有些迟缓似的,隔了一会儿才说:“我要陪谢樟。”
沈安程大概是想到了他们上一次见面的情形,表情有一瞬间很难看,但是他很快就调整过来,冲沈舸使眼色,又说:“爸爸会跟谢先生说的。”
但是沈舸并没有接收到沈安程的信号,于是沈安程只能自己牵了一下沈珩的手:“走吧,谢先生也不能不让我们一家人团聚啊。”
沈珩飞快地缩回了自己的手。
而沈舸用自以为沈珩听不到的声音和很恶心的口气对沈安程说:“哥,你别摸他,他是同性恋,有病的。”
沈安程的脸上也闪过一瞬即逝的厌恶,然后才对沈舸不痛不痒地说:“不要乱说话。”
沈珩在沈家的时候被欺负惯了,更何况沈珩自己也觉得私生子见不得光,现在他搬出来谢樟也没有用,于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而沈安程又说:“你不要让爸爸不高兴。”
沈珩有些怕他爸,是那种道德伦理对自己良心的压制,于是说:“好吧。”
可谢樟还在等他,他舍不得,但是没办法,有点难过地说:“那我给谢先生打一个电话。”
沈安程飞快地拦住了沈珩,语气终于显得有些不耐烦:“你是不是个男人啊,磨磨唧唧的,我说了爸爸会跟谢先生说的,不会让你金主生气的!”
沈珩在听见 “金主” 两个字的时候,傻住了。
电话没能拨出去,可他想拨电话给的那个人的声音却还是出现了。
谢樟遥遥站在路对面,神情晦暗不明,叫沈珩:“阿珩,过来。”
沈安程也看见了谢樟。
谢樟打压沈家的生意,沈安程对此积怨已久,然而两个人遥遥对视了几秒,沈安程就扛不住谢樟目光带来的压力了,跟在沈珩后面,也走到了路对面。
谢樟问:“怎么了?”
沈安程抢在沈珩之前说话:“谢总,马上元旦了,我们一家人想一起吃个饭,我来接小珩。”
谢樟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落在沈珩身上,问:“你要回去吗?”
沈珩露出来很为难的神情,看着谢樟不说话,让谢樟一瞬间又想起来了沈珩刚来他身边的时候,卑微而又怯懦。
他好生生养了这么久的人,被沈安程三言两语又欺负成这样了。
谢樟心里渗出了冷意。
但他不想现在跟沈安程动手,怕吓着沈珩,只伸出手拉住沈珩的手腕,发现沈珩已经长得甚至比他高了一些,便退后一些,和沈珩对视,说:“不喜欢的话就要说出来,阿珩,不要这样软弱。”
他捏一捏沈珩冻得很冷的手指,又压低了些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我在这里呢,没人欺负得了你。”
他们离得很近,沈珩觉得自己甚至能感觉到谢樟说话时候的气息。
沈珩沉默了一小会儿,在谢樟的注视下,第一次尝试着扔掉私生子这个身份带给他的不堪,对沈安程说:“我不想回去。”
沈安程脸色很难看:“小珩,不要闹脾气。”
谢樟还握着他的手,沈珩往谢樟身边稍微挪了一些,说出一些他很久之前想说但是说不出口的话:“沈安程,我不想回去,也不想做沈家的人,你们既然把我给谢先生了,以后能不能当我不存在?你和安姨不是一直希望这样吗?”
他从来没有这样反抗过,说完肩膀都有些抖了。
于是谢樟就搂住了沈珩,看着沈安程,很温和地问:“小沈总,需要我给沈董打个电话么?之前是觉得阿珩马上就成年了,所以我没有争取监护权,如果沈董觉得有必要的话,元旦之后我会让法务团队联系你们。”
沈安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谢樟手底下的法务团队是一群人精,既专业又流氓,这些年未曾败诉过,谢樟如今坐稳这个位置,他手底下的法务团队功不可没。
从谢樟出现,沈安程就知道自己带不走人,可他还要恶心沈珩。
他对沈珩说:“既然你要陪谢总,那我回去跟爸爸解释一下――小珩,你可要把谢总伺候好了。”
他那种下流的眼神太过露骨,沈珩被气得脸色煞白。
谢樟看着沈安程走远,半搂着沈珩的肩,又摸了摸沈珩的头发,说:“听话,不生气了。”
如果哄他的人是谢樟的话,沈珩就很好哄。
当然,除了谢樟和他妈妈之外,也再没有人哄过他了。
沈珩于是就不生气了。
紧接着就注意到,谢樟在搂着他。
这下沈珩的注意力也就没办法再分给沈什么东西了。
可谢樟的动作实在是太过自然,让沈珩想起来周岩那几个人平时勾肩搭背去操场打球的样子,就觉得谢樟应该是没有任何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