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苗捂着脸,抽泣声越来越大。
姜淮猜到了答案。他拉过王秀苗皮包骨的手,牵起衣袖,露出胳膊上大片的青紫。
他叹了口气,说:“妈,离婚吧。”
王秀苗呜咽着摇头。
姜淮说:“我帮你辩护,保证他一分钱拿不到。”
“不能离,”王秀苗哽咽着说,“离了婚,别人会怎么想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这辈子只能跟着他……”
姜淮想了很多反驳的话语,但是看着王秀苗绝望无助的脸,他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心想,每次的对话都是以这样的形式收尾――他苦口婆心地劝王秀苗离婚,王秀苗告诉他女子应该三从四德。
如同一个莫比乌斯环,离婚是一切事情的起点,也是一切事情的终点。
姜淮安慰好王秀苗,走出小区,身心俱疲。
他拦一辆出租车,坐上去。司机问他:“老板要去哪?”
姜淮说:“你随便转转,我散散心。”
司机察言观色,瞄了一眼后视镜里姜淮的神色,说:“老板要不去云霞山散散心?”
姜淮说:“云霞山?”
司机说:“云霞山在港南区,平时没什么人去,空气很好,适合散步。”
他看了眼后视镜里姜淮的无名指,上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山上有个水树庵,求子求姻缘都很灵,本地人都喜欢去。”
姜淮想了想,说:“那就去。”
云霞山上没有公路,司机把车停在山脚下,姜淮下车沿着山路走。
山路蜿蜒盘桓,姜淮走上一级一级的青石台阶,近一点是青润润的水杉,远一点是山和塔,秀影倒映在湖面。
偶然的风景,让人有柳暗花明的感觉。
他走到水树庵门口,回头看来时的路。
山水点缀人物,他来时被群山挡住视线,看不见去路,如今登顶,置身事外,反而得以纵观全局。
他觉得水树庵的位置好,让他莫名心静下来,想通很多事。
门口有个小道士在扫地,走路跌跌撞撞,人还没有扫把高。
他看见姜淮,板起脸,奶声奶气地说:“施主好。”
姜淮蹲下身子,看着他,也说:“道长好。”
他闻见不远处传来一股香味,鲜美醇和,并不腻人。
小道士问他:“施主用膳了吗?”
姜淮被他文绉绉地说法逗笑,学着他的模样说话:“尚未用膳。”
“庵里有斋饭,施主如果不嫌弃,请随小道来。”
姜淮笑,站起身,跟在小道士的身后去吃午饭。
斋堂里不见油腥,供桌上放了两个澄黄的佛手柑,一股清甜的味道。
姜淮落座,不一会,一个道士捧着一个木色托盘放在他面前。
托盘上一共三个木钵,每一个都严严实实盖着木盖。姜淮道谢,揭开第一个盖子。
第一个木钵装着米饭,颜色鲜艳,姜淮认出来,这是五宝饭。他舀一勺喂进嘴里,糯米里包裹着红豆和芸豆。糯米黏而不粘,红豆蒸得烂熟,在嘴里化作绵密的豆沙,芸豆的涩中和红豆的甜,回味清爽醇甘。
他满意地点点头,揭开第二个盖子。
第二个木钵装的素鸡,姜淮夹起一块尝了尝。外皮被热油炸得酥脆,搭配白芝麻碎,越嚼越香。内里绵实筋道,吸满了酱汁,软中有韧,味美醇香。
他又吃了一块,小心翼翼地揭开第三个盖子。
第三个木钵里装的是汤,姜淮不认识。
他用勺子搅了搅,黏稠的乳白色汤汁翻滚,中间夹杂着几丝顺滑的晶莹胶体,底部有一些红色的胡萝卜碎。
他舀起一勺,带着好奇心仔细品尝。
最先尝到的是豆制品的清香,豆腐被切成丝,他还没来得及仔细品味,已经滑进他的肚子里。
紧接着是滑腻的口感,他用牙齿轻轻咬,有些脆,汁水迸发在唇齿之间,鲜美非常。
最后是胡萝卜碎的甘甜,中和汤底的咸香。
姜淮的眼睛亮起来。
他又喝了一口,问站在斋堂门口的一个道士:“道长,冒昧问一下,这是什么汤?”
道士说:“此乃地衣豆腐羹。”
原来那个晶莹透明的胶体是炖煮后的地衣。
姜淮道谢:“多谢道长。”
道士回礼:“施主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