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李碧筱通通不知晓,因对刘錡与丽娘都有了好感,她拉着她又说了几句话,惹得旁人嫉妒起来。丽娘不过是个妾,身份低微,公主怎么偏愿意与她说话,不嫌有失身份?
还有人恶毒地想着:听闻她被封为公主前家境不好,毕竟她父亲是叛贼之子,后来被赦免也只是加封郡王。恐怕她日常接触的都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妾,见不到正妻,所以与刘錡妾说话反而自在。
李碧筱虽然听不到她们都在想啥,不过察言观色也能猜出一二。她在心中讪笑:我何必顾及你们几个内宅妇人作何想?我就算将你们当众斥责一顿,甚至拿下打板子,你们又能如何?这样想着,李碧筱心中真的涌现起将她们拿下打板子的心思,目光也逡巡起众人来,惹得她们起了鸡皮疙瘩。
但最后李碧筱还是放弃了这个充满诱惑力的想法。我倒是没甚担心,可是李珙回去后必定被圣上斥责。总算同行一路,不要给他找麻烦了。
李碧筱又休息一会儿,起身继续在僧人的指引下观赏石窟。又看了半日,就到了酉时初。夏季虽然天长,但赫色尔石窟位于城外,再不回去恐怕难以在天黑前返回府邸,她遂加快步伐草草看了剩下几个石像最多的石窟,之后对僧人道:“多谢长老指引。这是我对长老的一点谢意,还请笑纳。”一边说着,侍女双手端着一个盒子走到僧人身前。
僧人用手指将盒盖稍稍打开一点,见里面满是黄金,笑容顿时更加真诚。“既然女施主乐善好施,贫僧就却之不恭了。”
“长老不必客气。”李碧筱心中鄙视,但面上丝毫不显。她又与僧人交谈几句,离开赫色尔石窟,返回城内。
“丽娘,我吩咐那僧人绘制几副佛像,他们送来了也给你一幅。”李碧筱又对丽娘说道。
“这礼物太贵重了,怎好接受;何况奴也不信佛。”丽娘立刻推脱。
“这算不得贵重,何况我也不信佛,但带在身旁总是一个念想。”她见丽娘又要说话,赶在之前说道:“你不要再推脱。我定要塞给你,你推脱也无用。”
“奴多谢殿下。”见李碧筱态度坚决,丽娘只得接受。
“这就对了。”李碧筱笑道:“你我一见如故,一幅佛像而已,有甚要紧。”
并不是一见如故呢。丽娘面上附和着笑,但心里却全然不是这么想的。她今日之所以对李碧筱心思猜测的那么准,全凭事先下的功夫,对这位公主经历的详细收集,因此才有了今日每次说话都能讨她欢心。
但我这点儿预备都能讨她欢心,可见旁人就连这点儿预备都没有,因她只是一个要和亲才被封为公主的宗室,人人虽然表面上奉承不已但心里并不在意。丽娘这样想着,心下忽然有些可怜这位公主,说话也不由得略带怜惜之意。
李碧筱没察觉丽娘的这份心思,只是与她说话更加投缘,高兴之下又要赏赐东西;但她又一想丽娘身份较低,自己对她赏赐太多也不好,心道:待回去了与李珙说,让他升刘錡的官,或将此人调回中原。
她正想着,忽然从身旁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而且频率极快。李碧筱侧头看去,就见到一骑从不远处飞驰而过,直奔城门。
“这是怎么了?有何要紧事吗?”李碧筱嘟囔一句。
丽娘却眉头皱了皱。这一骑飞奔而来的方向是西方,西方难道发生了甚底大事?
众人将李碧筱送到府邸,待她入府后才各自散去。丽娘坐上马车回到家,不见刘錡,派人去军营问他何时回来,又吩咐下人烧水。
过一会儿门子返回,说道:“主人说今天有事,会晚些回来。”
“不会与伴晚瞧见的那一骑有关吧?”丽娘猜测一句,也没有多说,只是前往厨房先将菜切出来,待刘錡回来后才做。
她又等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亥时初刘錡才回来。丽娘迎上去为他脱去外衣,又问道:“今日怎回来的这样晚?”
“我也不愿意。谁知道大食人抽甚底风!”刘錡叫道。
“怎回事?大食人又在做甚?”丽娘惊讶地问道。
与此同时,在李珙与李碧筱安置的府邸里,李碧筱也出言问李珙:“大食人做了甚?”
“拔汗那太子薛裕派人送信,称大食人出动兵马上万包围渴塞城,逼降他们。他父亲阿悉烂达干决意向大食人投降。他赶在投降前派人出城禀报。”
“不仅如此,碎叶镇快马急报,大食出兵攻打新城。”李珙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大食人攻打新城是八月十五日的事,今日已是八月二十日,也不知新城是否还在大唐手中。”
“大食人为何会忽然出兵?”李碧筱十分不解。
“我也不知。”李珙回答:“我这样晚回来就是与众将领议论大食人为何出兵。”
若大食人大举进攻就好了。李碧筱想着。大食人大举进攻,大唐自然不会舔着脸继续和亲,她就能避免远嫁大食的命运。至于大唐被大食打败不得不和亲?李碧筱才不会相信这种情况发生,所有大唐子民,包括生活在大唐治下的番族也都不会相信。
“也不知新城现下如何了。”李珙自言自语一句,但随即用凶狠的语气说道:“无论如何,不论大食人是少许兵马试探或是大举进攻,都要集结兵马痛击他们。大唐绝不能被番邦欺辱!”
第85章 边城儿
八月十五日凌晨,寅正二刻。
虽然还有大约一刻钟阳光就要照亮这片土地,但至少现在天空还一片黑暗,只有燃烧着火盆的城头与军营明亮些。
因天尚未亮,将士们大多仍在睡觉,并未起床。但这时忽然有一间房屋的门动了一下,一个黑影从屋子里窜出来,向西面的厕所走去。等他从厕所走回来的时候,夜晚值守的士卒瞅了一眼,笑道:“张叔,你怎么这个时候就起来了?”
“被尿憋醒了,就起来尿泡尿。”被叫做张叔的人笑着回答一句。
“我说呢,张叔平日里早上都尽量晚起,怎么今日这么早起,原来是被尿憋醒了。昨晚上水喝多了吧。”那士卒又道。
“确实喝多了。”张叔走到他身旁,笑着说道:“昨晚上与老王他们几个玩骰子,因孟别将不许赌钱也不许吃酒,我们就定下规矩,谁输了就喝一大杯水。我输的最多,喝的水就最多。”
“哈哈,”那人笑道:“张叔,你最近的运气可倒霉透顶了,这几天玩骰子几乎天天都输得次数最多。”
“我这是运气好。”张叔笑道:“这几天都不赌钱,输了也不输钱,等回了嗢鹿州再玩赢得可就是钱了。这几日把今年该输的次数都输出去,难道不是运气好?”
“张叔总有歪理。”那人道。张叔哈哈大笑起来。
被叫做张叔的自然是张浒,同他说话那人是今年才入伍的丹夫。六月中旬他们这支自嗢鹿州而来的军队抵达新城,要在和亲使团经过时进行护卫,又兼带路去往石国。
但封常清出于谨慎将他们调来新城的时间太早了,将士们已经在这里闲了两个月,和亲使团却还在龟兹,至少再过一个月才能抵达新城,他们又不用轮番看守城墙,十分无聊;偏偏带兵的孟别将又比较死板,没事不许他们也不归宿,更不许在军营内吃酒、赌钱。因孟别将平日里打仗勇猛在士卒中还有那么点儿威信,众人不敢反对他的命令,只能想方设法找乐子。
“张叔,小声些,大家还在睡觉呢。话说张叔你怎么不回去接着睡?”丹夫又道。
“离天亮只有不到一刻钟,再躺下也睡不着,就和你闲聊一会儿。”张浒又道:“你也不用担心惊醒他们。都是老兵了,还能被这几声惊醒?打仗时候敌人会专门派人惊扰咱们,睡觉再轻的人在军中待两年,要不疯了,要不就睡得死沉死沉的。你不用担心惊醒他们。”
“还是小声些好。”丹夫倒不是担心惊醒他们,他只是因自己才入伍又年纪小,怕给老兵油子欺负自己的借口。
“有我在,不用怕。”张浒拍拍胸脯说道。他就是最大的老兵油子,有他在前面顶着,丹夫不必怕其他人。
“说的也是。”丹夫也笑了。
二人又闲聊几句,张浒问道:“丹夫,你今年十九了,也该娶媳妇了。可看上某一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