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周五常刚刚靠近顺丰大车店街门的时候喇嘛已经从后窗钻进了传灯住的那屋
大车店的大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
周五常贴近门垛听了听动静蹑手蹑脚地闪进了大门刚在门后站住周五常的眼睛就直了徐传灯的脸贴在堂屋门的玻璃上冷冷地盯着他周五常直起身子尴尬地冲传灯笑了笑急转身蹿了出去敞开的褂子被门栓勾住嘶啦一声裂了一条大口子
喇嘛从传灯的身后冒出來:“你怎么不把他抓进來”
传灯冷笑一声:“不到时候”转身往屋里走“你是什么时候过來的”
喇嘛不接这个话茬搓着头皮嘟囔:“疤瘌周跟过來了我是不是应该马上离开下街”
传灯沉稳地按了按他的肩膀:“不用害怕暂时他还不敢动咱们回答我你是什么时候过來的”
“就是刚才呀……”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是什么时候下山的下來干什么”
“來找武哥……”接下來喇嘛将前面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对传灯说了一番“我还沒等见到武哥就出事儿了小七在去找武哥的路上被周五常给杀了我见到武哥以后武哥让我回纱厂工地继续跟踪小炉匠我沒听他的我直接过來找你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找武哥咱们绑了韩尖嘴儿一起回崂山……这边太危险了我害怕沒等办成什么事儿先把命丢在这里了其实跟踪小炉匠沒啥大意思不就是通过他抓住周五常吗周五常不难抓呀刚才要是想抓他的话就抓住了……”“沒那么容易”传灯打断他道“就凭咱们俩的本事想抓周五常抓刘禄都不一定那么利索刚才我怀疑周五常是一路跟踪你过來的他很可能想看看你到底下山來做什么事情……”“咱们还是别乱分析了”喇嘛忽地站了起來“跟我走吧下街这边真的很危险咱们还是赶紧去找武哥一起回崂山你不知道彪哥当了汉奸前几天在板桥坊抓了不少人大哥的意思是让你赶紧离开下街不然容易出事儿……走吧不能再犹豫了沒准儿这工夫疤瘌周已经奔了宪兵队宪兵队的鬼子不知道你也是抗日分子可是他们知道我是我來这里找你你也脱不了干系……”
传灯皱了皱眉头把手一甩:“那就走”
两个人沒有走正门一前一后钻出了后窗此刻天色已是大亮
周五常在大车店门垛后面呆立片刻跺跺脚转身往小炉匠家走去在小炉匠家院子的东边墙根站了一会儿周五常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绕道前门轻轻推开了闪着一条缝的大门猫着腰靠到窗户底下听了听里面有微弱的鼾声传出來周五常骂了一声“这个沒心沒肺的杂种”一脚踢开了房门:“操你妈的什么时候了你还能睡得着”刘禄一骨碌从炕上爬了起來:“炉匠哥……呦五爷你沒去办你的事儿”“小炉匠是不是沒回來”周五常一把将刘禄从炕上掀了下來刘禄在炕下打个滚想要站起來站得急促了点儿一脑袋撞在墙面上身子弹回來直挺挺地又躺在了炕下:“连个鬼影子都沒看见啊……我一看他沒在家就到处找吃的啥也沒有估计这小子得有一个多月沒回來了”“滚起來”周五常一脚跺在刘禄的肚子上“你他妈的是猪托生的啊就知道吃起來跟我走就是把天翻下來也要找到小炉匠不然后面的事情就全他妈泡汤啦”
“你沒去徐传灯家”刘禄摸着炕沿站了起來
“去过了”周五常的脸色阴沉得像个痨病鬼“差点儿沒被他给‘插’了这小子盯着我呢估计手里有枪”
“你怎么不直接去宪兵队……”
“你他妈缺脑子啊那样还能显出老子的能耐我要留着他我要结结实实地办一件漂亮的事情”
“喇嘛呢”
“估计是在徐传灯家我好像嗅到了他的味道……”
“嗅到味道……”刘禄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声操你亲娘你才是一条狗呢“不用再盯着他了”
“人家已经防备了还他妈盯个**呀”周五常一把将刘禄拽转了身子“跟我走回纱厂工地很可能小炉匠还能回去”
“饿死我了……”
“你他妈的不是狗你是猪”
周五常和刘禄沿着來路往回走的时候徐传灯和喇嘛已经上了开往市区的一列火车
在车上传灯和喇嘛装作不认识一路无话
下车的时候大雾又飘了起來行走在雾里的人影影绰绰就像一个个鬼魂
拐上山峡路传灯紧撵几步跟上了喇嘛:“张彪前几天过來找过我”喇嘛一怔:“什么意思”“不清楚……”传灯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忧郁“只是感叹兄弟情分然后又说他现在身不由己言下之意让我理解他……其实在这之前我就知道他当了汉奸本來我很恨他这辈子不想再见到他了可是那天……唉一个大男人说不了几句话就流眼泪我看不下去……后來他说以后万一他跟大哥闹得不愉快那不是他的本意他说娘的位置比把兄弟的位置重要我就是将來下了十八层地狱也要先救我的娘我说既然你有机会抓到疤瘌周为什么不抓他让他交出老太太他说那是不可能的一是疤瘌周宁死不会交出人來二是老太太可能已经被吉永太郎接走了吉永太郎的意思他很清楚他不做点儿事情吉永太郎是不会让他见到老太太的……走的时候他流着眼泪对我说只要他见到老太太会给大哥一个说法的必要的时候他要当着大哥的面儿剖腹谢罪……算了不说他了我的脑子很乱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这事儿”
“彪哥其实是个可怜人……”喇嘛甩了一下头“都怪玉生去年上山之前彪哥嘱咐玉生让他把老太太送去临沂的可是他忘记这事儿了当初彪哥也忙硬是沒把这事儿挂在心上……终于还是出事儿了今年春上大哥曾经对我说过让我下山的时候找一下玉生让他赶紧送老太太走可是我……唉”喇嘛闷闷地叹了一口气“我去老虎山取金腰带忙着赌钱去了……”
“事情都摊到一块儿去了别互相埋怨了”
“我想了一个办法”喇嘛说“咱们找个机会去见见彪哥想办法把他糊弄上山让大哥好好跟他谈谈”
“谈不到一处去的”传灯摇了摇头“你想彪哥找不到他娘大哥就是说破天彪哥会听他的还是得谈崩”
“那就把他扣在山上”
“那就等于杀了他……”
“这……”喇嘛张张嘴一时语塞
紧走几步韩仲春家的那条胡同就在眼前喇嘛轻车熟路地进了旁边的一条小胡同回头冲传灯招手传灯跟过來喇嘛來回看了看抬手拍门门开了大金牙站在门口一愣:“你怎么又回來了”喇嘛将传灯往前一推:“來认识一下我兄弟徐传灯”传灯跟大金牙握了一下手:“武哥在吗”大金牙一脸兴奋:“好家伙整天听大家念叨下街七虎的老七威风今天终于见到活的了七爷果然像条汉子……对武哥在刚睡下呢”传灯的心莫名地一提箭步进了堂屋堂屋里站着几个兄弟挡着传灯不让进传灯急了:“武哥我來啦”
西间的门一开杨武站在门后笑得满嘴牙花子:“哈哈哈哈我就估计喇嘛这小子不会听我的你果然來了”
传灯上前拥抱杨武一条胳膊蓦然一空退后两步一看才知道杨武的一条胳膊沒了鼻子一酸眼泪出來了:“武哥……”
杨武将那只空袖管掖进腰里一手扳过传灯的脖子将他搂到了炕上:“喇嘛把情况都跟你说了吧”
“说了……”传灯擦一把眼泪不敢去看杨武的空袖管“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就可以行动”
“太好了”传灯咧开大嘴笑了“我终于可以上山了”
“对张彪下山了大哥又当了共产党咱们七虎兄弟再不全部上山就他妈散啦……”
“大哥当了共产党”传灯有些吃惊
“这事儿先撂在一边”杨武将站在门口的喇嘛拉进來沉声道“你果然沒去盯着小炉匠”
喇嘛嘿嘿地笑:“先办大事儿要紧啊……嘿嘿小炉匠那事儿沒有这事儿重要再说疤瘌周就那么好抓呀我看他比韩尖嘴儿要难抓一百倍先办理韩尖嘴儿这事儿再说吧反正疤瘌周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只要是咱哥们儿的菜咱哥们儿早晚得吃……武哥刚才我听大金牙说韩尖嘴儿派一个兄弟回來看过”杨武点了点头:“对这就证明他快要沉不住气了最迟今天晚上他会回來刚才我让大金牙跟他派來的那个兄弟谈了谈一个字拿钱赎人哈哈先乱乱他的脑子再说这么一迷惑他这小子肯定会以为绑架他儿子的是几个江湖小贼不会想到是咱们而且咱们的目的是他所以他很快就会出现”
传灯有些担心:“万一他來的时候带了很多人怎么办咱们总不能跟他硬拼吧”
杨武轻蔑地一笑:“他不傻那样他就不想要他儿子的命了他知道江湖小贼最忌讳这个一看形势不妙撕票的干活哈哈”
传灯还是担心:“他就不会有一点儿防备”
喇嘛在一旁插话:“怎么会沒有人家不傻呀但是咱们武哥是干什么的武哥……”“操你他妈又替我吹”杨武推了喇嘛的脑袋一把“到时候我有的是办法‘掂对’他好了我要睡觉了养足了精神晚上跟韩尖嘴儿好好玩玩”喇嘛坏笑道:“对呀这也算报仇啊还记得去年咱们在码头上干活儿韩尖嘴儿跑去宪兵队告发你你差点儿被鬼子给抓了吗娘的那阵子鬼子跟疯了似的抓人踢死牛就是那阵子被抓的从头芯子开始扒皮场面那个吓人啊……”传灯横了他一眼:“别火上浇油了”大金牙捂着嘴笑:“对你不知道武哥的脾气再刺激他韩尖嘴儿就上不了崂山啦直接在这边送命”大家嘻哈的时候杨武已经睡着了鼾声野猪般响亮
傍晚时分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在海云街西北角的一家小饭馆里周五常拧一把刘禄的腮帮子沉声问:“吃饱了”
刘禄摸着肚皮打了一个饱嗝:“吃饱了”
“去吧”周五常指了指台东镇的方向“直接去纱厂工地当心着点儿别还沒等看见他先被他看见你还是去小炉匠对面的那个窝棚里面‘窝’着把眼珠子给我支起來好好观察我就不信他还能插上翅膀飞了”“那你要去哪里”刘禄站起來紧了一把裤腰周五常冷笑道:“我是不会闲着的我要去台东镇小七去过的那条胡同看看我怀疑他是去找人的沒准儿那边要出什么事情先过去了解了解再说沒事儿的话我再去纱厂工地找你不管怎样咱们必须尽快找到小炉匠让他把事情办了咱们才能离开这里不然后面的事情就拖拉起來了”
刘禄一走周五常将掌柜的喊了过來结罢帐又要了一壶酒三两口喝了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外面的雨大了起來
刘禄沒有走远他蔽在饭馆西侧的一堆砖头后面冷冷地望着周五常的背影直到大雨将他淹沒
雨停一阵下一阵黄色的闪电不时划过天空连绵的雷鸣轰隆轰隆在低空滚
纱厂工地里很寂静除了三两个忙着用塑料布遮挡机器的人整个工地几乎见不到人影
刘禄将褂子脱下來盖在头上踩着积水闪进了一个工棚
工棚里面静悄悄的一通大铺上零散地躺着几个睡觉的人一个干瘦如火钩子的人抬眼打量着站在门口的刘禄:“找哪个”
刘禄冲他哈了哈腰:“我是对面伙夫李守仁的亲戚是他表哥……他沒在那里我过來等等他”忽然感觉这人有点儿面熟
“李守仁哦你是说小炉匠吧”瘦子招呼刘禄坐过來“他昨天就走了好像不在这里干了你來正好他还欠了我三个铜板呢你得替他还我”刘禄皱着眉头看他这个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是谁呢瘦子见刘禄盯着他不说话有些着急:“我不管你是他表哥还是他表叔你就是他亲爷爷也得还钱给我”“他借了钱凭什么我替他还”刘禄有些烦躁刚刚坐下又站了起來俩眼瞪得像螃蟹瘦子咦了一声:“和着你们欠钱还有理了不行今天你不给钱我这就拉你去找个地方说叨说叨”“说叨说叨就说叨说叨”刘禄较起真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走你说去哪儿说叨吧怕你我是你养的”瘦子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到笑意一扯刘禄的胳膊就势站了起來:“咱们就去纱厂找把头说叨”
把头那都是些混不讲理的日本人……刘禄挣开他的撕扯刚要说声“不去”接着就笑了老子现在跟日本人是“亲戚”怕啥反手扣住瘦子的手腕大力往外拖:“怕你不是娘养的走我就不信治不了个你”瘦子被刘禄抓疼了使劲地抽手:“动武是吧动武是吧告诉你动武你不是个儿……你等等我换上鞋跟你好好较量较量”
刘禄感觉自己这是遇上了“犟筋头”有心不跟他罗嗦了可是这几天自己实在是憋屈得难受索性由着性子來了:“那好你说咱们是先较量还是先找把头说理”
瘦子装模作样地沉吟了一会儿呱唧一跺脚:“先说理完事儿不许走就在这里较量不砸你个半身不遂不是爷们儿”
刘禄急得脸色通红拖驴一般拖着他往外走愤怒得竟然说不出话來了
两个人拉拉扯扯之间就到了大门口
瘦子指着大东纱厂的方向硬着脖子嚷:“你敢去你就不怕日本老爷把你当破坏圣战分子抓起來”
刘禄将胸脯挺得像帐篷:“抓我我日他个日本奶奶老子现在……去你娘的罗嗦个**呀你要走赶紧走”
瘦子想要挣脱开刘禄攥着他手腕的手挣扎半天也无济于事干脆反手抓住刘禄的裤腰用力往前拖:“你小子敢骂日本人好嘛终于让我逮到一个抗战分子”刘禄胸有成竹任他拽着往前走脸上的笑容就像被踩了一脚的烤地瓜
大东纱厂的后门大开着旁边一座岗楼似的门卫室虚掩着门两个人直接撞了进去
屋子里黑洞洞的好像沒人
刘禄大声嚷嚷:“人呢出來啦帮我把这个混不讲理的‘迷汉’绑起來”
屋里的灯亮了对面桌子旁沉稳地站起了一个人:“大禄子看看我是哪个”
魏震源刘禄的嘴巴猛地张大了就像一眼枯井瞬间也明白了自己是在哪儿见过的瘦子了两腿一软顺着墙根往下出溜:“大当家的……魏司令我……”“沒想到吧”一身商人打扮的魏震源示意站在门口的瘦子把门关上伸出一根指头挑了挑刘禄的下巴“你以为我死了是吧哈老子死不了老子要好好活着好好收拾你们这些杂碎”
“魏……魏司令”刘禄扑通一声跪下了“我知道你早晚会找到我的可是我……”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來“司令我沒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在东北的时候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我怎么可能……司令金腰带那事儿全是周五常逼我干的……”
“那事儿我已经忘记了”魏震源将脸凑近刘禄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來杀汉奸的”
“错啦错啦我不是汉奸”刘禄仰起脸拼命摇头“司令我真的不是汉奸……留我一口气我好好对你说说以前的事情……”见魏震源不动声色刘禄抽搭两声不哭了“在东北周五常带着我和徐传灯他们过去谋害你的时候我阻拦过可是他不听沒办法我只好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周五常逼着徐传灯动手杀你徐传灯下不去手周五常又逼我我故意制造混乱……”“和着你这意思是我还得谢谢你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魏震源摇了摇手柔声道“我说过的我不是为那事儿过來找你的我是來杀汉奸的你明白”“我不是汉奸我不是汉奸司令我真的不是汉奸……”刘禄摸着膝盖想要站起來瞟一眼身边虎视眈眈瞪着他的一条汉子又沒敢起身反着眼皮可怜巴巴地望着魏震源“我跟你说实话这一切都是周五常逼的他打从我跟了他就开始逼我从济南到东北从东北又到山东……我被他彻底吓破了胆我不敢反抗我就像一条狗一样被他控制着……”“不要说了”魏震源歪头问瘦子“野鸡进工棚的只有他一个人”
“本來我想再等等这小子进门就跟我毛楞我等不及了……”
“你提前看过沒有”
“看过走过來的只有他一个人”
“又让这小子逃脱了……”魏震源将铁钩子也似的一根指头勾上了刘禄的下巴“周五常去了哪里”
“让我想想……”
“别跟我耍心眼”魏震源一用力刘禄上吊的羊一般被勾了起來“马上回答不许‘打吭哧’”
刘禄咯的一声咽了一口唾沫:“他……他去台东镇了他在那边杀了一个人他说……”“野鸡”魏震源松开勾着刘禄的那根指头顺势一横瘦子“带上两个兄弟去台东镇你应该知道他去了哪里”“我知道韩仲春住的地方杨武……”瘦子野鸡來不及说了冲旁边站着的两条汉子使了个眼色“哥儿俩跟我走”魏震源咳嗽了一声:“不要随便掺和杨武的事情把周五常带回來就可以了”
野鸡走到门口又折了回來:“大哥你也不要等在这儿了危险”
魏震源沉吟片刻一挥手:“我回华楼山抓到人以后你们直接带他回去”
门被轻轻关上了一阵夹着雨的风砸在门上发出刷地一声脆响
魏震源点了一根烟眯缝着眼睛看刘禄刘禄感觉自己就像老虎爪子下的猎物绝望的感觉浪潮一般涌上心头:“司令我……你能不能留我一条狗命从今往后我跟随司令挖心挖肝赴汤蹈火……”“嗳这样的话不能随便讲那跟三姓家奴有什么两样”魏震源冷冷地一笑“置于杀不杀你暂时我说了还不算得看你的表现”
刘禄仿佛在海上漂泊了半个月突然抓到一块浮板似的精神一振:“我要表现我要表现司令你发话”
魏震源慢悠悠地嘬了一下牙花子:“你们将要在仰口成立队伍是吧”
刘禄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对对”
魏震源捏着下巴微笑:“你见过吉永太郎沒有”
刘禄茫然地摇了摇头:“沒有见过……不过他应该知道我周五常把我的情况都对他汇报了他还亲自给我签了特别通行证呢……特别通行证对了喇嘛可以证明这事儿我那张特别通行证给了喇嘛……司令所以我说我真的不是汉奸我为了救喇嘛连……”“我不想听这些”魏震源绕着刘禄转圈儿“周五常死了以后你能不能去见见吉永太郎就说你可以担负起他的职责”
“我不敢呀我一见日本人腿就哆嗦……”
“争取得到他的信任”魏震源自顾自地继续说“然后我随时跟你联系表现好了我可以饶你不死”
“这个……”刘禄的眼珠子弹球似的在眼眶里面转“周五常不是还沒死嘛”
“他很快就会死不是今天也是明天我不会让他活很久的”
“周五常很狡猾万一他死不了……司令我的意思是万一他死不了我是不是应该跟在他的身边随时报告他的情况……”
“哦”魏震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是第二步大禄子你还算有中国人的良心我暂时不会杀你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明白如果我背地里帮你们做事儿你永远不会杀我是不是”
“是”魏震源丢掉烟头在脚下碾出嚼煤渣那样的声音“但你必须信守诺言”
“放心吧司令”刘禄跪在地上哈巴狗那样抬起两只前爪抱了抱魏震源的双腿“我活是司令的人死是司令的鬼”
魏震源退后两步轻蔑地俯视一眼刘禄:“起來吧跟我走”刘禄攀着墙角站起來跟在魏震源身后转了两圈忽然站住啪啪地拍自己的脑门:“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大哥不能让周五常找到小炉匠啊周五常说找到小炉匠以后他要让小炉匠去杀徐传灯的爹……”“他沒有机会去找小炉匠了”魏震源拉灭了灯迈步出门
刘禄跟出來期期艾艾地问:“司令有把握今晚处决了周五常“
魏震源哼了一声:“如果不出意外”
刘禄突然感觉有些怅然:“他再也不会欺负我了……”冷不丁打了一个激灵“他很狡猾他是不会轻易就死的”
“你很留恋他是吧”魏震源沿着工地外墙往东走
“不是那意思……”刘禄跟上魏震源倒退着走“我害怕你的那几个兄弟万一失手……”
“他们不是熊包”
“那倒也是……”说完这话刘禄偷偷嗤了一下鼻子什么呀那个叫野鸡的瘦子一点儿力气都沒有周五常一把就可以拧断他的脖子
“你可以回工棚了”魏震源站住冲刘禄点了点头“有事儿我会派人跟你联系的”
刘禄如逢大赦一般长吁了一口气扯身往工地那边跑了几步竟然又恋恋不舍地走了回來:“司令要不我就不回去了我还想跟着你干我知道你参加了青保大队我也想去‘靠傍’……”魏震源反着手挥了挥:“我定下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走你的”
“那……万一周五常沒死他又找到我了我是不是应该继续跟他呆在一起”
“这事儿我说过的”
“那好”刘禄转身就走“反正我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