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刺目的闪电当空划过站在山峡路口的周五常赫然暴露在闪电之下
周五常哆嗦一下抬头望了望天瓢泼一般的大雨砸得他的眼睛生疼
一只水淋淋的野猫从一面墙头越过周五常的头顶尖叫一声落在了一片乱瓦从中
周五常闪到韩仲春家的那条胡同口前后一打量贴紧墙根站到了一处黑影里两眼闪着绿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胡同深处
前方三十米远的地方岔出另一条胡同杨武披着一件蓑衣硬硬地站在胡同口身后的墙根下齐刷刷地蹲着徐传灯、喇嘛、大金牙和四五个目光炯炯的汉子杨武在胡同口站了一会儿回头对传灯说:“你们不要随便出來我过去看看”传灯低声问:“你确定韩尖嘴儿一会儿就回來”杨武不说话随着一道闪电亮起迈步出了这条胡同与此同时远处躲着的周五常发现了杨武胸口一紧好家伙我果然沒有分析错这里还真要发生什么事情
杨武往周五常藏身的地方走了几步转身又往回走这让周五常和一直盯着他看的徐传灯都有些纳闷他在干什么
杨武走回來低声对传灯说:“你们分散开每条胡同都留一个人我怕韩仲春看出门道來不跟咱合作”
传灯说:“我和喇嘛等在这里让金牙哥他们分散沒准儿韩尖嘴儿发懵我们直接在这里就‘捂’住他了他会过來吗”
“会”杨武转身又朝胡同北头走一个滚雷扫过胡同旋即又归于沉寂
“金牙哥韩尖嘴儿派來的那个兄弟到底是怎么说的”传灯悄声问大金牙
“你是不是怕中了他的埋伏”大金牙笑道“别怕哥哥我打从入了胡子行就沒见过这么咬牙的主儿他那是不想要儿子了”
“对”喇嘛接口道“咱这帮兄弟以前都是什么底子玩老鹰的还能让鸟儿啄了眼”
“我不是怕中埋伏”传灯笑得有些尴尬“我怕他不來咱们白让雨淋了这么长时间”
“放心”大金牙嘿嘿一笑“哥哥我干‘上托’这行不是一年两年了有数不信你就看着不消半个时辰武哥就把他擒过來了”
“擒过來之后咱们直接走”传灯跃跃欲试
“直接走”大金牙说“玉生的车在海云街等着呢走近路的话十分钟就到遇到鬼子也不怕喇嘛有特别通行证”
胡同里传來呱唧呱唧的脚步声传灯将脑袋凑到墙根张眼一看对面走过來三个黑影杨武站在西墙根静静地瞅着他们莫非是韩尖嘴儿过來了传灯莫名地有些紧张攥着喇嘛的手湿漉漉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那三个人看都沒看杨武一路呱唧很快就消失在胡同南头娘的……传灯松开了攥着喇嘛的手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韩尖嘴儿带着两个兄弟过來了呢
胡同北头黑影里的周五常已经不见了就在刚才周五常发现过去的那三个人里有一个非常面熟的家伙等那三个人走远周五常才猛然记起那个瘦猴子长相的人外号叫野鸡是魏震源在东北时候的贴身兄弟难道魏震源來了周五常将身体往墙面上贴了贴脑子里忽然就像亮了一道闪电他们是來找我的尽管周五常不敢断定魏震源是否也下了山但这三个人是來找他的这是可以确定的……周五常心里明白魏震源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他差点儿死在我的手上他沒有理由停止抓我想到这里周五常冷不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定是刘禄出事儿了不然魏震源的人不可能知道我來了这里这些日子忙得竟然连防备魏震源这事儿都忘了刚才幸亏藏得严实不然……不行你们不是跟踪老子吗老子倒要跟踪跟踪你们万一赶巧让我发现魏震源的踪影老子直接藏在暗处打他的黑枪主意一定周五常绕出黑影贴着东面的墙根往前蹿去他知道那三个人是不会轻易离开这一带的不出意外的话可以跟上他们
果然不出周五常的所料那三个人在胡同南头站住脑袋碰到一起低语几句呼啦散开两个不认识的汉子进了南边的一条胡同野鸡沿着大街往前走了一阵转身进了北边的一条胡同这条胡同的东侧堆放着一些柴火周五常就藏在这堆柴火的背面
眼瞅着野鸡进了胡同周五常舒一口气抽出匕首悄悄跟了上去
野鸡走走停停在一户人家的门楼前停住了他似乎是在打量这户人家是不是韩仲春的家
周五常捏着匕首闪进了另一户人家的门楼里
野鸡上下打量了一阵门楼摇摇头继续往北走一道闪电将他的背影照得惨白惨白就像一块棺材板子
在胡同尽头野鸡站住了他似乎很茫然不敢确定这是什么地方
不多一会儿另外两条汉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來三个人又凑到一起嘀咕了几句肩并肩地往大东纱厂的方向走
娘的周五常钻出胡同往韩仲春家的那条胡同扫了一眼忿忿地横了一下脖子耽误了老子看热闹……罢了跟着野鸡走吧沒准儿能发现魏震源的行踪顺利地话老子先除掉这个后患再说
雨声掩盖着脚步声周五常不即不离地跟着野鸡三个人不一会儿就看见三个人在大东纱厂后门停住了脚步
野鸡扑拉两把头发迈步进了门卫室不一会儿就出來了冲两条汉子摊摊手三个人继续肩并肩地走
穿过纱厂工地三个人上了通往湖岛海滩的那条路
周五常明白今天应该是见不着魏震源了这三个家伙是想回华楼山了湖岛海滩那边有船从崂山湾下船可以直接上华楼山
既然來了老子是不会那么痛快就放你们回去的周五常狠狠地咬了咬牙
一个炸雷当空爆响大雨接着就变成了小雨像老天爷在撒尿
三个人沿着那条路走了一阵一个人站住了野鸡冲他喊了一句什么那个人转身往路边的一个村庄走去这小子是去联系船只去了吧周五常想跟上去先解决了这个人走了几步又站住了不行尽管一个一个解决他们会容易很多但万一弄出点儿声响后面的计划也就泡汤了我想抓个舌头打听一下魏震源的动向呢就在周五常想要继续跟着野鸡走的时候机会來了野鸡扳过身边那条汉子的肩膀说了一句话那条汉子箭步向前面的那条汉子追了过去野鸡回头望了望甩甩手一个人继续往海滩那边走
看看前后左右的情况周五常冷笑一声蹦跳几下窜到了野鸡的前面:“兄弟借一步说话”
野鸡一愣反手想掏枪岂知周五常的手比他快了许多野鸡手还沒触到后腰脖子已经横上了一把冰冷的匕首:“别乱动你知道我是谁跟我毛楞你会死得很快”野鸡扎煞着胳膊不动了:“五爷你我前有缘后有故都曾经落草在一边窝棚上看天楼子下看走溜子三只眼看不出个琉璃果儿來有话好好说”“灯不点不亮”周五常将匕首靠近了野鸡的“嗉子”“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盯我的梢”
“我看见大禄子了大禄子告诉我你去了台东镇”
“好吧嗒我还想知道魏震源现在哪里”
“在华楼山”
“沒说实话他一直沒有下山”
“沒有是实话”
“那么是谁让你们跟踪我的”
“我自己我想给魏老大报仇就这么简单來吧五爷‘插’了我给我个痛快”
“我再问你一遍魏震源现在哪里”
“在山上五爷兄弟今天既然栽在你手里就沒打谱活不‘插’我你是孙子……”后面的声音直接破了周五常割断了他的喉管
韩仲春家的胡同里依然沉静雨已经停了屋檐上流下來的雨水泼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奇怪的是大雨刚刚停歇月亮竟然出來了整个胡同被月光映照得就像黎明前的栈桥杨武脱掉蓑衣单手拎着有些无聊地往墙面上一下一下地甩
依旧蹲在胡同口的传灯有些急躁不住地望天:“韩尖嘴儿能來吧”
喇嘛跟着嘟囔:“不來可就‘瞎’了白被雨淋了半宿”
传灯说:“金牙哥有点儿吹牛呢韩尖嘴儿也不是个善茬子抓他肯定得费点儿事”
喇嘛不置可否:“反正一切看武哥的武哥说能抓到就能抓到咱不敢多说什么……”
二人正这里有一搭沒一搭地说这话胡同里就传來一阵零碎的脚步声传灯将脑袋伸过去一看嗓音直接变形:“韩……來了”
喇嘛一把拽回了传灯:“藏好”说着将屁股后面的一条水淋淋的麻袋扯到了前面
胡同里杨武迎着从北头晃过來的一条黑影走了过去
那条黑影站住:“你是……”后面的话还沒说出來手腕子就被杨武牢牢地抓住了:“跟我走”“杨……”韩仲春大惊失色“怎么会是你”杨武不说话拽着他往传灯藏身的胡同这边走韩仲春跟着趔趄了两步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抠住墙面上的一块石头:“武子不把话说清楚了我不能跟你走告诉我我儿子在哪里”“放心我这就是要带你去见儿子”杨武的手上一用力韩仲春脚下打滑一个趔趄撞到了杨武的前面杨武继续向前韩仲春倒退着走:“你不会是想要杀了我吧”“想杀你的话刚才我直接就下手了”杨武的声音铁一般硬“我是想让你去见见儿子等你放心以后我有事儿跟你商量”“先说事儿不行吗”韩仲春的声音里明显地透着一股沮丧和无奈他似乎是在后悔自己沒有准备贸然过來“不行现在你说了不算”杨武的手上用了用力韩仲春疼的龇牙咧嘴:“那好……我听你的你先放手行不”
差两步就到胡同口的时候杨武松了松手就在传灯和喇嘛即将扑过來的刹那韩仲春猛地一抽手撒腿往后跑去
杨武一怔伸腿去绊终是迟了一步韩仲春的身子已经上了西边的那堵长满茅草的墙一忽不见
就在传灯愣神的片刻身边的喇嘛不见了
杨武猛推一把传灯:“去西头胡同堵着”说完单手攀住墙头翻身跃上去也不见了
传灯拎着麻袋反身往胡同西头跑脑子一片空白
胡同北头蹿出一条黑影传灯下意识地用麻袋向他甩去麻袋被那个人一把扯了过去:“快喇嘛和韩仲春在屋顶上”
传灯顺着他的手势往不远处的一个屋顶看去韩仲春双手扒住屋脊拼命往上爬两条腿被喇嘛死死地抱住两个人将死的蛇一般在那里蜿蜒韩仲春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一个烟筒气喘得像开火车:“喇……汉杰兄弟你撒手只要你放过我以后你就是侦缉队的队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操你妈的汉奸队副我不稀罕老子现在是崂山抗日独立营二当家的”喇嘛紧紧地抱住韩仲春的两条腿身体弓起來试图翻身上去骑住他岂知就在喇嘛的两条腿刚刚蹬紧瓦片的刹那韩仲春的身子一缩喇嘛冷不防往后跌去手里抓着的是韩仲春空荡荡的两只裤管
韩仲春**着下身在烟筒旁边一旋风筝也似飘向了另一个屋顶
哈哈凭你一个小小毛贼也想抓住老子也不看看自己的牙口韩仲春冷笑一声刚刚在屋顶站住脚腕子就被一只手逮住了随即喇嘛像一条绳子似的缠上了他的双腿韩仲春心知这下子想要挣脱就要费些力气了心中一凉整个身子竟然顺着房瓦鼻涕似的往屋檐下滑喇嘛的身子已经不见了他在韩仲春的脚下荡秋千似的悠荡样子十分悠闲韩仲春两手乱抓几片房瓦被抓下竟然凑巧被他抓到了一根露出來的椽子韩仲春喘了一口气好啊待会儿我就把你小子摔倒茅坑里去刚抱牢椽子韩仲春就感觉自己的一只脚腕子传上來一阵钻心地疼痛心下明白这是喇嘛下了嘴叉子
喇嘛用嘴巴啃住韩仲春的一只脚腕子腾出两只手來一巴掌一巴掌地扇韩仲春的屁股清脆的响声在夜空里回荡瞬间就将到处找他们的杨武等人吸引到了这边此刻传灯已经从墙头跳进了这户人家的院子瞅准韩仲春的肚子横空跳起來反腿就是一脚
韩仲春绝望地哼了一声两手一松巨大的鸟屎一般砸向地面实指望身体能被喇嘛垫一下谁知喇嘛早在传灯出脚的片刻当先跳了下來被韩仲春砸起來的泥水溅得打了一个激灵又是沮丧又是累的韩仲春彻底放弃了逃跑的想法举起双手冲赶过來的杨武连连摇晃喉咙里发出痨病鬼那样的呼噜声
杨武将大金牙手里提着的麻袋丢给传灯:“装上扎紧口走着”
大家涌上去三两下将滩做烂泥的韩仲春装进了麻袋抬死猪也似将他抬出了大门
韩仲春在麻袋里终于喘出了一口气:“好汉们让我出去……我老实跟你们走不然你们出不了城……”
杨武倒退回來拽开麻袋口将手里的一块石头塞进韩仲春的嘴巴解下裹腿勒住他的嘴巴在后面死死地打了一个结:“爷们儿不需要你”偏头冲喇嘛一笑“把你的特别通行证拿出來给韩队长看看”喇嘛掏出特别通行证在韩仲春的眼前一晃顺手了交给杨武
杨武收起通行证示意传灯将麻袋口重新扎紧惬意地吹一声口哨倒背着双手晃出了胡同
一片乌云走过月亮天空接着又黑了下來雨也跟着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