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震源回來已经一个多月了因为脖子上的枪伤沒好利索他一直住在台东镇胡菊仙的姐姐家
回忆起东北的事情魏震源的心就像被一块巨石压着胸口憋闷不堪好端端的一支队伍灰飞烟灭倒沒怎么让他伤心因为那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让他不能容忍的是自己这样一条汉子竟然被一个他根本就沒放在眼里的人险些“插”了……记得挨那一枪之后魏震源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离大车店三十多里远的元茂屯了胡菊仙见他醒过來憋着嗓子笑笑声越來越大一滴一滴的泪水砰砰砸在他的脸上在那户人家住了一个月伤基本痊愈得知杨靖宇已经死去周五常等人也去了山东怒火让魏震源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他决意回山东老家他知道在东北打鬼子已经不可能了他要回山东等待时机重新“起局”同时手刃仇人周五常
胡菊仙知道自己劝说不住魏震源索性出脱了大车店带上细软跟随魏震源踏上了回山东的路程
一路颠簸回到山东二人沒有露面悄无声息地在台东镇住了一段时日魏震源呆不住了问胡菊仙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回自己在海西的老家胡菊仙已经把魏震源当成了自己一生的依托答应了二人商定由胡菊仙出钱置办一点简单家产暂时这么过着等安顿下來再想办法开个铺子过活回到海西以后魏震源一直沒有停止打听周五常的下落可是他除了打听到周五常來了青岛其他消息一无所获平淡的日子让魏震源感到万分厌倦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得知沧口这边有设擂选拔乡保团练这件事情稍加考虑决定前去打擂夺取得到团练一职设法搞到枪械然后刺杀长野荣二为重新出山造势沒曾想他來晚了一步当他赶到沧口大庙的时候周五常和刘禄恰好刚刚离开团练一职已被蒋千丈夺得望着踌躇满志的蒋千丈魏震源在心里一阵冷笑等着吧小子总有一天我会将你拉下马來
三天以后蒋千丈上任沧口乡保大队团练他沒有食言上任当天便推荐周五常担任了营子村乡保小队的小队长
周五常本來以为自己只能当个伍长看到自己手下也管着三十几个兄弟自然无话可说春风得意走马上任
那些日子沧口大庙热闹得很蒋团练率领几百个团丁整天在那里翻跟头、练队形喝符念咒口称刀枪不入身团丁们一律头带红色裹巾身着黄色汗衫练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自以为从此真的刀枪不入天兵天将见到他们都得屁滚尿流这套把戏周五常自然明白大家撒猛操练的时候周五常就拿着兄弟们孝敬的票子带上刘禄去翁村小酒馆里海吃海喝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一天上午周五常正在酒馆里跟刘禄大谈跟着他将前途辉煌封妻荫子得道升天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走过刘禄跟出去一看回來冲周五常搭拉着脸说刚才过去的那个人是徐传灯我哥哥跟着他把命丢了到现在也沒个说法周五常正喝到兴头上在眼前把手一摇笑道:“不必着急徐传灯现在就像本人手里的一只老鼠想什么时候吃他就什么时候吃他”
刘禄翻着白眼说:“和着你是只猫呀你忘了刚來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了金腰带……”
“金腰带已经拿不回來了”周五常打断他道“有人告诉我金腰带已经被人拿走了所以现在找他已经沒什么意思了咱们还是阎王爷操小鬼先过它几天舒坦日子再说等机会合适我直接去‘插’了这小子……妈的谁让他在东北的时候坏我的好事”
“金腰带已经沒了”刘禄蔫蔫地说“我倒是感觉你整天心不在焉的嘛……你听谁说的”
“小炉匠这小子是关大炮的人我早就知道当初走得急促沒來得及找他这次回來我第一个找的就是他”
“你把他怎么样了”
“沒怎么样”周五常淡然一笑“我掰断了他的几根指头然后他就成了我的人……这些事情你不要打听沒啥好处”
“那我就不打听了”看着周五常闪着凶光的眼睛刘禄不说话了
周五常冷笑一声慢慢把手摸上了刘禄的肩膀:“你想不想玩点儿大的比如……”冷冷地盯着刘禄看了好长时间方才慢条斯理地说“比如‘插’了蒋骗子然后当团练当团总最终拉起咱们自己的队伍玩‘独’的跟当年的魏震源一样……不过咱不学他那套江湖习气那样早晚会被人给灭了咱们谁的‘窑’也不靠谁惹咱咱他妈就打谁最终独霸一方……”“好啊”刘禄兴奋起來裤裆里被人塞了一块冰似的弹起來“咱们打鬼子给我爹娘给我哥哥报仇”周五常赞许地点了点头:“说得不赖有仇不报非君子是个爷们儿就应该这样”声音忽然一低“鬼子要打但是钱才是首要的有了钱什么事情办不了我的意思是一旦咱们控制了队伍先把沧口地界的大户们全‘过过箩’然后杀去崂山找关大炮较量较量关大炮不除我的心头不安”
“我全听你的好了”刘禄的眼睛里熠熠放光“反正最后得打鬼子报仇”
周五常猛地灌了一口酒:“那是肯定的了我周五常的家就是被鬼子给炸沒了的老子更他妈记仇”
刘禄刚想说句什么门外呼啦一下闯进來一个团丁:“周队长大事不好有个长得像钟馗的家伙去找蒋团练要跟他比武蒋团练沒有应承让你赶紧回去……”周五常忽地站了起來:“他沒报自家名号”“沒有”团丁气喘吁吁地说“反正那个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满身煞气”
周五常的脸一下子黄了冷汗眨眼间冒了一额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刘禄的脸也跟着黄了一下轻拽一把周五常的袖口:“不会是魏震源吧”
周五常不言声望着门口自言自语:“他终于出现了……好吧老子这就过去会会你”
刘禄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大大哥……咱们还是逃命吧”
周五常猛地从后腰将匣子抢抽了出來:“该死改活由不得人走得机会直接‘插’了他”
周五常和刘禄赶到大庙场的时候大庙场十分安静操练台被一层一层的团丁围得水泄不通
周五常诧异问身边的一个团丁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那个团丁惊魂未定地说蒋团练被一个自称魏震源的汉子给砸趴下了两条胳膊全断了这当口一个人奔了医院周五常翘脚往台上看台上站着十几个身佩短枪的团丁里面围着的那个人看不分明隐约只能看见一条大汉在跟大家说着什么里面的这个人一定就是魏震源了看來今天根本就不可能“插”了他……
周五常捏抢的手渗出丝丝冷汗怎么办脚底抹油先溜也只好这么办了等将來有机会再说吧
“伙计这个姓魏的跟蒋团练是怎么打起來的”踌躇了一阵周五常问身边的那个团丁
“我也沒怎么看清楚……”团丁紧着嗓子说“一开始他站在台上让蒋团练出來跟他比试蒋团练不上台后來就來了几个乡绅在台上跟他说了一阵话然后乡绅们就把蒋团练给拽了出來接着台上就比划起來了大家都沒反应过來怎么个情况蒋团练就到了半空大家还以为是蒋团练又在施展空翻绝技呢结果他从半空中掉下來被姓魏的一脚踢下了台子然后蒋团练瘸着两条胳膊就奔了医院一溜小跑连句话都说不出來那几个乡绅就拥着姓魏的让大家上前参拜……好家伙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的身手……”团丁还在絮叨一转头已经沒了周五常团丁悻悻地哼唧了一声“你早就该走了以为大家不知道你们都是骗子”
周五常的一只手狠劲地攥着刘禄的一只手腕钻着人缝老鼠似的回了小酒馆
坐下灌了几口酒周五常瞪一眼茫然地望着门口的刘禄牙齿咬得咯咯响:“看來不玩点儿狠的不行了”
刘禄还沒有回过神來喃喃地嘟囔:“他到底还是來了他到底还是來了……当初我就觉得这事儿沒完他到底还是來了……”
周五常把玩着酒盅脸色像锅底一样阴沉:“我‘插’不了你有人能‘插’了你走着瞧”
这话刘禄听见了半死不活地转回了头:“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关大炮”
“你他娘的神经了沒好”周五常嗤了一下鼻子“关大炮想杀的人是我关人家魏震源啥事儿”冷笑道“现在魏震源等于又扎出了翅膀刚才你发现沒有他稍一安顿马上就有兄弟围在他的身边他闯荡江湖这么多年防备之心比任何人都强……现在想要‘插’他比登天还难所以……”冷眼一瞅眼巴巴地望着他的刘禄“所以现在唯一能置他于死地的就是日本人”“啊你不会是想……”刘禄咕咚咽了一口唾沫“魏震源在东北打过鬼子你不会是想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鬼子吧大哥不能这样啊别的不说就说这种行为……大哥这是汉奸才做的事情啊”“汉奸操他娘的”周五常猛地一拍桌子“当汉奸也比当死鬼强知道不如果我们不尽快除掉姓魏的我们在这个地方根本就沒有立足之地刚才咱们那些设想全他娘的是痴人说梦……不跟你个半彪子唠叨这些了听我的咱们马上就去宪兵队你不要害怕日本人不是野兽他们也知道汉奸是他们的亲戚……这事儿不用你出面你就跟我一起做个证就成”
刘禄的脑子仿佛还沒有转过弯來眼神里带着痴呆症状:“当汉奸不打鬼子了我爹我娘我哥哥……”
周五常啪地摔了酒盅:“想活就听我的”
刘禄打个哆嗦瞪着周五常的眼睛霎时变成了斗鸡眼:“听听你的我听你的……”
周五常猫端详老鼠似的端详了刘禄一阵哈哈笑了:“大禄子你是个聪明人”
刘禄张张嘴笑得有些艰难:“我不是人我是狗……大哥不过有句话我得跟你说叨说叨”
“你说”
“那什么……”刘禄蛇吐信子一样急促地舔了几下嘴唇“说书的说知彼知己百战不胜……”
“操你娘”周五常猛地推了他一把“那叫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反正就那意思”刘禄期期艾艾地说“我的意思是咱们见了鬼子提起魏震源的事情鬼子问起咱们是怎么知道的咱们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呀……万一鬼子起了疑心连魏震源加咱们一锅烩了咋办怕是进了大牢沒等鬼子‘插’咱们魏震源先不让咱们的腚眼儿攒粪了所以我说咱们最好先别去直接见鬼子咱们先找个汉奸探探路然后……你明白吧大哥”
“操你娘的你他妈一点儿也不傻呀”周五常捏着下巴嘿嘿地笑“有道理有道理那么你说咱们应该先去找谁呢”
“找谁……”刘禄有模有样地沉吟了半晌猛一抬头“小炉匠”
“小炉匠”周五常皱了皱眉头“你他娘的还是一个半彪子人家小炉匠不是汉奸还有谁继续想”
“小炉匠不是汉奸反正他也不是打鬼子的……那么他是干什么的”
“反正他不是你爹”周五常站起來绕着桌子踱几步呼哧一声坐下了“韩仲春”
“对韩仲春”刘禄忽地站了起來“咱们刚到下街的时候他找过咱们……”
“就是他了”周五常的脸上泛出得意的光芒“韩仲春是鬼子的一条狗咱们先攀上这条狗然后咱们当鬼子的狼哈哈”
“给鬼子扛活儿狼和狗都一个屌样……”
“不管那么多了老子誓死也要当汉奸”周五常抓起桌子上的枪一把掖进裤腰“老子不想窝囊着活”
“对你说过的阎王爷操小鬼舒坦一会儿是一会儿走着大哥”
“走着”周五常起身紧紧裤腰刷刷地甩了几下袖子猛然将手背到后面昂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