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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各怀心事

中国爷们儿 潮吧先生 13309 2021-03-28 12:35

  “号外号外国民政府主席汪精卫先生与大日本帝国在上海签订中日新关系调整纲要”

  清晨寂静的下街被一阵报童的叫卖声惊醒

  睡意朦胧的徐传灯穿好衣服胡乱洗一把脸伸着懒腰走出了顺丰马车店的大门胡同里弥漫着浓浓的雾气

  杂货铺的大门开着满仓在门口招呼那个报童:“过來过來看看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报童擤一把鼻涕抽出一张报纸立马又缩回了手:“满仓大哥你识字吗”

  满仓过來抢报纸:“我不识字有识的我家掌柜的识字”

  传灯老远吆喝了一声:“不看”

  报童回过头來冲传灯撇嘴传灯走过來一把将他扯到了一边:“回家歇着去这样的报纸不卖也好”阴着脸进到门里满仓跟了进來:“掌柜的看看报纸也好啊咱中国跟小日本儿又要调整新关系……”“把你调整到海里喂鱼啊”传灯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少听报纸上瞎咧咧沒他妈一句好话他一个汪精卫就能代表全中国了那蒋先生算啥还有共产党呢……妈的报纸上一句人话都沒有前几天还说胶东一带的抗日武装全被皇军消灭了哪有的事儿远的不说就说崂山那边……不跟你唠叨了说了你也不懂干活儿”

  满仓边把架口上的货物往柜台上摆边嘿嘿:“掌柜的是个明白人咱不听兔子叫”

  传灯嗤一下鼻子哼道:“刘大哥走了”

  满仓翻个白眼撅着嘴巴嘟囔:“还刘大哥呢整个一个彪子……半夜就走啦说是要去找他哥哥掌柜的我就纳了闷了你说就这么个半死不活的彪子当初老爷怎么会让他跟着汉兴掌柜的干活儿汉兴掌柜的……”“闭嘴”传灯的眼睛凸得几乎都要掉出來了“你哪那么多废话我不是嘱咐过你吗让你看好了刘禄你怎么让他半夜走了”

  满仓委屈地瞅着传灯嘴巴扭得像棉裤腰:“你也沒说让我拦着他呀你只说让我盯着他可是我敢吗他的手里有枪呢……”咽一口唾沫颤着嗓子说“我看见他半夜里爬起來腰上别着一把乌黑的手枪我问他要去哪里……”“你应该跟着他的”传灯的口气舒缓了一些“我怀疑他在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呢别让他连累到咱们”满仓说:“干脆让他滚蛋算了……哦老爷不让掌柜的老爷让他在咱们铺子里干他怎么不愿意來啥意思呀……对了他是不是个共产党游击队”

  传灯呸了一声:“就他那样的人家游击队让他去挖大粪呀……呵他哥哥就是个吃大粪的”

  无聊地笑了笑传灯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前天初见刘禄时的情景

  前天大庙场赶集传灯正指挥满仓从大车上往下卸货胳膊突然被人拉了一下传灯回头眼睛一下子直了刘禄

  刘禄的脸红得就像一只扒了皮的兔子仰脸看着传灯嘴巴一个劲地哆嗦:“掌柜的我回來了……我到处找你我……”“跟我來”传灯四下看了看拉他钻出了人缝“回來的就你一个人疤瘌周呢”刘禄好歹把那口气喘匀和了哑着嗓子说:“我们俩走散了在旅顺口就走散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一个人跑回來了……兜里沒钱我一路要饭走了大半年……掌柜的我是彻底沒有饭辙了你无论如何得收留我”

  传灯想了想拉他进了一家饭馆坐定传灯要了一大钵子羊汤外加四个火烧往刘禄的跟前一推:“先吃饭”

  风卷残云一般吃了饭刘禄抹着嘴说:“刚才我去见过老掌柜的了老掌柜的让我去你的铺子先干着你看”

  传灯犹豫片刻开口道:“不是我不愿意收留你铺子那么小买卖又不好实在是容不下人了”

  刘禄的眼圈红了:“明白了……那我就不拖累你了这样好不好我去码头上扛活儿你给个睡觉的地方”

  传灯点了点头:“这好说你晚上就睡我铺子里好了”心说这样最好我正想试探你呢骗谁周五常不可能不跟你在一起

  “掌柜的那我就跟老掌柜的说说这事儿”刘禄可怜巴巴地问

  “你就说你已经找到活儿了不是我不收留你”

  “那好”刘禄哆嗦着打了一个嗝咯啦咯啦就像拉锯“……我白天去码头晚上回铺子好歹也有个人样了”

  “有件事儿我得问问你”传灯皱起了眉头“当初咱们去见魏司令的时候你为什么用枪对着我”

  “怎么可能……”刘禄的脸上泛出忧郁的表情似乎是陷入了痛苦的回忆“我被周五常给逼傻了……”

  “如果我不跑你是不是会杀了我”传灯不动声色地问

  “求求你别问了……”刘禄的眼泪顺着鼻孔流了出來

  传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冷笑道:“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收起笑容摸了摸刘禄的手背“别抽搭了我來问你我跟喇嘛跑了之后你们都做了什么”刘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们出來追你们沒追上……周五常要回去看看魏司令死沒死沒死的话他想再补上几枪我们跑回去一看炕上已经沒人了地窖里也沒有……周五常当场傻了拖着我就跑我们刚跑出大车店后面就响起一阵枪声有几个端着枪的人从后面追了上來我们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树林那帮弟兄找了一阵沒找着抬着魏司令上了一辆马车我听见胡菊仙在马车上跟那几个弟兄说话这才知道那几个弟兄是抗联的‘溜子’抗联被鬼子扫荡散了杨靖宇司令沒了下落我跟周五常在林子里躲了好长时间天快亮了我们才敢出來……后來我们俩上了一辆去奉天的拉煤火车跑了一天一夜我们跳了车后來才知道这是到了旅顺……”

  “杨靖宇死了”传灯的胸口有些憋闷

  “死了……在旅顺周五常买了一张报纸上面有杨司令的照片……他死得好惨啊听说鬼子剖开他的肚子里面全是棉花和草”

  “后來呢”传灯咽了一口唾沫“我是说后來你们就走散了”

  “嗯”刘禄偷眼瞥一下传灯声音小得像蚊子“我们找了一家旅馆一宿醒來周五常不见了估计他是故意甩了我”

  “你们拿了魏震源的金腰带是吧”传灯故意和稀泥

  “沒有啊”刘禄诧异地看着传灯“你们沒拿周五常说喇嘛是个贼沒准儿金腰带是被他‘顺’走了呢”

  “胡说八道我们连金腰带是个什么模样都沒见着呢……哎是不是金腰带还在魏司令的腰里呢”

  “也说不定”刘禄舔舔嘴唇顺路捎走了一块干鼻涕“周五常后悔沒先摸摸魏司令的腰呢……其实他也不清楚金腰带在谁的身上”

  “不管它了”传灯起身道“反正我和喇嘛沒见着什么金腰带”

  “就是就是不关咱爷们儿的事情”刘禄腆着脸笑了一气猛地哆嗦一下“你有沒有我哥哥的消息”

  “有啊去年他在我的铺子里干过几天后來走了连招呼都沒打呵他还不如你呢你走的时候还打过招呼呢”

  “我哥就那脾气……”刘禄笑得有些尴尬“他是个老实人不懂礼貌……唉他到底去了哪里”

  “有可能是闯去外面了哪里的粮食不养人就像咱们在东北不是一样活着吗”

  “掌柜的对不起啊……”刘禄的眼圈又红了“在东北我……”

  “不要再说了”传灯已经走到了门口“那事儿已经过去了”

  刘禄摇摇晃晃地往下街方向走传灯揪出正在扯着嗓子叫卖的满仓指着刘禄的背影说:“跟上他看看他要去哪里”满仓盯着刘禄的背影说:“这不是刘大哥吗盯他干什么”传灯猛地一推满仓的后脖梗:“让你去你就去注意别让他看见你啊”

  不多一会儿满仓回來了:“掌柜的刘大哥进了春园茶楼”

  传灯有数了周五常肯定也在下街不然刘禄是不会去春园茶楼的周五常一定是躲在茶楼里面这两个家伙在捣鼓什么营生呢传灯的眉头皱得就像一头大蒜……周五常來了下街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行踪让刘禄先來我这里探探风声然后他就该出面找我了……传灯知道周五常是个什么德行他见了钱比苍蝇见了血还要下作他一定能够猜想到魏震源的金腰带已经被喇嘛给偷走了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得到金腰带看來我得注意点儿了……周五常一旦知道金腰带的下落一定会出手他的手又黑又毒

  金腰带被传灯和喇嘛埋在下街东北方向老虎山的一块黑石头下面腰带上密密麻麻插着的金条他们一根沒动

  我必须尽快把金腰带挖出來送去崂山……万一喇嘛回來看他妈不小心被周五常抓到那可就麻烦大了

  要不我去见一见周五常这个念头刚起传灯就呸了自己一声我去见那个杂碎干什么

  传灯打定了主意既然周五常跟我玩捉迷藏的那老子就接招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在下街“抖擞”……

  傍晚收摊时候一身苦力打扮的刘禄來了他的表情轻松了许多告诉传灯说他在码头上找到了活儿是夜班傍晚去半夜回传灯沒有多说话让刘禄帮忙收了摊儿吩咐满仓清理帐目自己一个人回了家第二天一早传灯听满仓说刘禄半夜來杂货铺里睡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脸色阴沉得像个痨病鬼中午吃饭的时候刘禄來了愁眉苦脸地说那活儿干完了又开始扛零散包了时间沒个准儿传灯安慰他说有活儿干着就好总比在东北的时候强刘禄的脸色又阴沉下來就像一张破鞋底子吃完饭刘禄进了他和满仓睡觉的那屋躺在炕上一个劲地骨碌眼珠子仿佛有一肚子的心事傍晚刘禄不见了满仓说他看见刘禄摇摇晃晃地往春园茶楼那边去了传灯更加怀疑周五常就躲在茶楼里面难道昨天半夜刘禄出去是又去了茶楼不行我一定得知道周五常藏在哪里不然万一他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连个防备都沒有……传灯打定了主意今天务必把周五常的行踪打听出來必要的时候报告给关成羽先除掉他再说

  整整一天刘禄也沒有出现天擦黑的时候传灯等不及了嘱咐满仓关门一个人往春园茶楼走去

  路上沒有几个行人黏糊糊的风盘桓在传灯的头顶就像有无数蚊子在跟他说话

  几个贼眉鼠目的汉奸在胡同口溜达夕阳抹在他们身上让他们看上去就像一坨一坨的屎橛子

  浑身燥热不堪传灯甩了汗衫单手拎着边哼哼小曲边往胡同里面晃:

  尊一声少爷细听原因

  自从你下生落了地

  你费了老奴我多少心

  你父当年不行善

  杀人放火罪滔天……

  晃到茶楼门口传灯站住屏了一下呼吸刚要抬腿进门脖子就被一块坷垃打了一下传灯抬眼一看墙头上端坐着嬉皮笑脸的喇嘛传灯慌乱地往胡同口扫了一眼那几个汉奸已经不见了传灯舒了一口气吭出一口浓痰射向喇嘛:“你是什么时候回來的”喇嘛纵身跳下來展开双臂抱住了传灯:“七弟想死你六哥了……”传灯推开他拉着他蔽到了门垛旁边:“你來的时候沒被别人发现吧”“老子是干什么的”喇嘛嘿嘿地笑“老子是个飞贼來无踪去无影……嘿嘿憋不住了吧天还沒黑透就來逛窑子”传灯捅了他一拳:“我不跟你学哎你不是跟武哥一起回崂山了吗怎么又來了这里你妈不在这里了在我家呢”“哈哈我们回去了不假可是山上太憋人我就自己跑回來了谁也沒告诉……别误会我來这里也有重要事情要办因为我发现了一个人我是來找这个人算账的”喇嘛止住笑正色道“这个人是咱们的仇人”传灯看看他诡秘的眼神扑哧一声笑了:“估计咱们俩想要找的是同一个人”

  “对周五常”

  “你看见他了”传灯的心猛然抽了一下脸色有些发黄

  “沒看见可是我知道刚才他來过我听大茶壶说他在这儿躺了一天刚走”

  “那就对了刘禄來过好几次你看见他沒有”

  “看见了刚才他來这里溜达了一圈一个人走了看样子像是要去码头我正要跟着去呢你來了”

  “走去码头”传灯拔脚就走“你在后面跟着我不要让他们看见咱俩在一起”

  太阳沿着海面落了下去刚才还红彤彤的海面一下子变成了灰色就像突然蒙了一块塑料布海鸟贴着海面低飞不时响起一阵怪怪的叫声码头上接二连三地亮起几盏汽灯汽灯照耀下整个码头一片忙碌景象传灯抿一把裤腰装作找活儿干的样子疾步进了码头

  在人缝里出溜了几趟传灯在一个人堆里发现了身上披一块破布刚卸下麻袋拖拉拖拉往后走的刘禄

  传灯假装崴了脚慢慢蹲到了一只木头箱子后面在这里干活儿的人们基本看不到

  刘禄走到一堆货物那边有人发到他的肩头一只麻袋刘禄嘿咻一声颠颠麻袋吃力地往这边挪步

  传灯紧紧地盯着刘禄的前后左右……往來穿梭的人流让传灯感觉自己的眼睛不够用索性站了起來刚站稳传灯的腰就被一根指头戳了一下传灯猛一回头喇嘛站在后面咧着嘴笑:“别瞎踅摸了跟我走我发现疤瘌周了”“在哪里”传灯转回头继续盯着刘禄心悬得老高喇嘛拉着传灯往箱子后面靠了靠:“他出了码头往板桥坊方向走了走得很快差点儿就被他给甩了……我看见他进了一户人家估计是在那儿租了房子你去那边盯着我马上回山报告给关大哥怎么处置他咱们就不管了”传灯想了想开口道:“不急先稳住刘禄打听出來他们到底來这里干什么最好弄明白魏震源现在的情况然后再告诉关大哥……我的脑子也挺乱先这样吧”

  “先哪样”喇嘛茫然

  “先……”传灯跺了跺脚“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先回去盯着周五常我在这边看着刘禄完事儿你再來找我碰头”

  “也好”喇嘛走了几步又折了回來“刚才你说魏震源……是不是魏震源沒死也回來了”

  “不知道这样你抽空去老虎山把金腰带取回來送到崂山到时候让关大哥拿主意”

  “娘的金腰带……”喇嘛大口地喘气冷汗冒出了额头“万一魏震源找上门來咱哥儿俩还真有麻烦呢……六弟金腰带……”

  “别怕反正腰带上的金条咱们又沒动大不了还给他有什么呀”传灯这样说着心还是空得厉害

  “就是就是……”喇嘛的腮帮子哆嗦几下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传灯推着喇嘛绕出了木头箱子:“赶紧走吧周五常很狡猾别脱了钩”

  就在喇嘛刚刚拐上通往板桥坊的那条土路的时候一辆马车咔啦咔啦地从码头边的大路上驶过车里坐着的是魏震源和胡菊仙

  传灯重新蹲到木头箱子后面摸出烟刚点上两只脚在他的跟前停下了传灯抬头一看刘禄笑眯眯地站在他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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