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公主走向权力巅峰 第98章
她纵递了个台阶儿下,可薛雯并不惯她这毛病,挑眉道:“哦?是吗,侧妃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了。”
说着上手就拿过了扣放着的那本书,扫了一眼便笑道:“那么,敢问侧妃,‘至道无难,唯嫌捡择’,究竟是‘时人巢窟乎’?”
卓青茗愣了愣,强笑道:“赵州禅师也说,‘曾有问我,直得五年分疏不得’,可见这个问题高深难辩,公主又何必刁难我呢?”
薛雯挑眉问道:“大禅师就一定是全知全能吗?他‘分疏不得’,就是绝对的难题吗?那为什么又说,此为‘易分雪里粉,难辨墨中煤’呢?”
卓青茗着实地愣了愣,笑意愈加勉强,面色僵硬地道:“是・・・是呢,这世上的事的确就是真假难辨的,我并没有说大禅师解不出来就无人能解的意思,只是说我自然要比赵州禅师浅薄,所以他都不知道,我当然也不知道。”
薛雯定定地看着她,又笑道:“是吗?禅师说‘五年分疏不得’,就是不知道吗?三祖说‘至道无难,唯嫌捡择’,禅师不敢解矣,一说便俗了,一说便低了,‘道’者无解也,不可说,说即会错,侧妃连这都不知道吗?”
说着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地抚了抚手里《碧岩录》的封皮。
泥人尚还有三分土性呢,何况卓青茗本就不是真的和气温柔,登时脸上就挂不住了,语含不满道:“公主高见,妾身比不上公主能言善辩,公主既然这样知道这样明白,何必又假意问我,戏耍于我呢?”
薛雯眨了眨眼睛,几乎是有些俏皮地道:“您瞧,我正是想要告诉侧妃这句话的意思啊!‘至道无难,唯嫌捡择’,侧妃您要风光漂亮地做‘仙人’,就要处处都自持仙气儿别蝇营狗苟,那就自然会少些实在便宜,反过来呢,您要抓住了庶务伸长手呢,那就大大方方摆在明面上,别再做一副矫情的样子不伦不类,这就是所谓勿要捡择多吃多占,认准一条才能‘至道’啊。”
卓青茗这下彻底败下阵来,气得“你你你”,说不出话来。
薛雯和善地笑了笑,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坐出来的褶子掉头就走,从和张妍把话说深了过后就一直哽在胸口的恶气终于散开了。
回去后,她就跟张氏把话挑明了――卓侧妃,目光短浅,本事不多,心眼繁多,绝非良人也。旁的还吧,托付稚子也未必就一定会糟,若是将储君托付给他,那不用看,定是会给养歪,恐怕会害了孩子的一生啊。
张妍惶恐,应声不迭,登时就下定了决心,牢牢记下了。
第85章 托孤 几日后,张妍历经了千难万险……
几日后,张妍历经了千难万险,终于拼着最后的一口气,诞下了薛昌韫的长子,薛昭。
孩子胖壮,哭声也是中气十足的,被奶娘抱到了隔间儿,都还依稀能听到。
张妍却已经是虚弱到极点了――回天无力,一众太医、行医束手无策,相觑摇头。
张妍灌下了一碗参汤,让人把秦王和两位侧妃请了进来,薛雯却是再早一些的时候被她支开了――张妍心思细腻,为的是怕薛雯搅和进来得太深了,卓青茗日后会记恨薛雯。
薛雯那日被卓氏的惺惺作态惹恼,回来后与张妍说了重话,事后冷静下来了自然又不免找补,可是张妍却反而觉得,薛雯的性格从来谨慎周到,有时又未免太过谨慎小心了些,反而气头上的是真情流露,才更可信。
何况张妍原本就私心里更偏向徐妙言,只是担心徐氏孩子心性,失于稳重,如今看来,卓氏竟也并非如何可靠,只怕是平日比旁人端得住些,都乃是没戳到痛处罢了,结果薛雯一击即中,质疑她最看重的才气出尘,不是三言两语就让她气急败坏了吗?
所以事到如今,张妍强忍泪意、榻前托孤,当着众人的面儿请徐侧妃抚养幼子,言之切切,字字泣血。
谁知话音未落变故突生,卓青茗在一旁喜怒形于色地瞪圆了眼睛,失声急色道:“殿下!”
张妍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于唇齿间,与面露怒容的徐妙言一同望向了神色莫辨的薛昌韫。
――不错,薛昌韫对卓氏,竟也是早有许诺。
此时顶着二人的眼神,喉头动了动,道:“王妃,徐氏跳脱,自己都还是孩子心性呢,怎么能将昭儿托付给她呢?反倒是青茗秉性温柔,细心周到,倒适合做昭儿的养母。”
张妍与薛昌韫夫妻相和,平日里多是有商有量相敬如宾,从来也没有红过脸儿,只是人之将死,正是说一句便少一句的时候,一时竟不讲变通委婉,只是冷着脸直通通地道:“殿下,妾身临死之言,一条人命押上去,抵不过爱妾娇声软语吗?”
卓青茗登时脸色煞白,噗通跪下,瑟缩得猫子似的,不敢说话了。
薛昌韫也显出惶恐的神色来,结结巴巴地道:“不、不,阿妍,你这么说,不是诛我的心吗?!”
徐妙言愣头愣脑地在旁边跃跃欲试,被张妍的眼神制止,方老实跪了回去,张妍没有时间你一言我一语的和人争长短,只是有理有据地道:“我与妙言情同姐妹,她就好比是昭儿的亲姨母,唯有托付给她,才能使我安心,还请王爷恩准。”
薛昌韫本是个拎得清的人,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却好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仍不肯给个痛快话。
那卓青茗见他动摇,竟然比谁都急,动手动脚地就去扯他垂落下来的袖子,徐妙言眼睛尖得很,偏看见了,厌烦她弱质矫情,心里更替王妃憋屈,忍不住“啪”的一声脆响,竟是出手把她的手给打掉了。
薛昌韫夹在发妻和爱妾之间正两头为难着呢,日常虽也疼爱徐妙言,此时却如一下找到了出气筒一般,立起眉毛吼道:“你又忙什么?!都是你每日价闹三闹四的,没个正形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消停?这里不用你了,且去!”
张妍刚刚都已经觉得眼前发黑两耳嗡鸣,眼瞅着就要撒手人寰了,此时被一气,竟反而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劲儿来,眼也不花了,说话都被刚才清楚有力了起来,道:“王爷好没道理,她何尝闹过什么了?要不是她这段时日以来看顾侍奉,我还要死得更快些呢――倒是卓氏,不知闹下了什么,让王爷一心只向着她,却拿妙言填话?”
薛昌韫把心一横,到这时也忘了爱妾的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让提了,连忙实言以告,道:“阿妍,不是这样的,请听我一言・・・青茗她,心疼昭儿年幼失恃,发狠心饮了汤药,绝了・・・子嗣,一怕阿妍你不安心,二怕将来自己会变心,这才斩断了后路。又担忧你于心不安,百般不许我告诉你,你说・・・・・・”
――他把这话抛给张妍,意思是你说说,若不选她,我于心何忍,别说我了,你又于心何忍呢。
卓青茗除了一开始拦了一拦,后来薛昌韫执意要说,她也就没再阻挠,此时低低地抽泣着,垂着头也不说话,其实低头间藏住了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心里着实是有些慌乱。
――其实・・・・・・这件事根本就是卓氏对薛昌韫撒下的一个弥天大谎罢了。
她的确是此生难有子嗣,但并不是她为了这次的事情,为了刚刚薛昌韫所复述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服用了汤药,而是她小时候家中长兄贪玩,害她十三岁那年失足掉进了冰冷的河水里,侥幸捡了条命回来,却是大大损伤了身体。
当初卓青茗被指为了四皇子侧妃,实则不过是平帝无数次相似的手段中的,又一次所谓的平衡之术罢了,卓青茗代表的是卓家,是广西总兵,盘根错节的两广势力,而从来不是她本人。
皇命都下了,选秀不过是走了个过场,宫人根本没有按照严苛的流程好好查验阅看,卓家也为了自家的利益有意遮掩,故而卓青茗这一身体状况竟是个天知地知卓家自己知,除此之外无人知晓的秘密了・・・・・・
所以,她对于张妍的这个怀相不好的孩子,一开始就是势在必得的。十个月以来,也是上蹿下跳想了许多的办法,怎奈何张妍防备她如防贼一般,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就引得张妍屡番打压,更别提做什么手脚了。
几日前,她又偏偏得罪了那刁钻的明安二公主,就更是雪上加霜、希望渺茫了。
那日薛雯走后,卓氏过了片刻自己冷静了下来,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万般无奈之下,这才利用了这个秘密走了一步险棋,本想着只瞒过薛昌韫就行,如今・・・只能盼望着张妍不会临死前还有余力记得安排人查验了・・・・・・
好在,本就闹了这么半天了,张妍又是在病中,一时并没有心力想太多,甚至,还真把薛昌韫的那一番话听进去了,心绪复杂地打量着垂头不语的卓青茗,摇摆不定起来。
――就连那徐妙言也大受震动,反省琢磨之下,自问是做不到卓氏这个地步的,也因此而起了退让之心・・・・・・
眼瞅着局势逆转,卓青茗即将成事,就在此时,有人很突兀地,于屏风外求见。
张妍听着声音耳熟,便传了进来――果然是个熟人,乃是薛雯身边得用的那个女官,名叫瑞银的。
她手里拎着一个漆盒,跟眼瞎一样忽视了跪在地下的卓氏和张氏,不顾屋内凝涩诡异的气氛,自顾自地冲面色难看的薛昌韫行了个礼,淡定含笑对张妍道:“王妃娘娘,我们公主遣奴婢来给娘娘送点心,说您这会子正是体虚,若要与几位主子说话,您好歹用一些,垫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