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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冬至 六

江湖铃医录 九尾狐狸Lj 5084 2021-06-01 07:53

  江屿行医这些年见过不少疑难杂症,也用过许多偏门的手段,饶是他这样的老中医今天也算开了眼界。忠叔看见那一沓银票之后,不仅喘气痛快了,就连腿脚都利索了许多。三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拜完菩萨拜拜祖先,拜完祖先拜老爷,拜完了老爷,他的目光又转向了一脸茫然的云娘,要不是云娘的反应快,只怕老爷子早就一个头磕在云娘面前了。

  忠叔嘱咐徐远才把银票收好:“这可是祖宗留给他的本钱,以后徐家光宗耀祖还有的是用钱的地方,少爷您还是安心读书,咱家有钱了能供得起您考试了,我这把老骨头不顶用了没关系,开了春儿我就去人市上给您挑个伶俐的书童伺候您。”

  江屿吃惊的发现,老爷子絮絮叨叨说了小半个时辰愣是一声没咳,早知道“千金”就能治病他还用什么《千金方》啊。忠叔的嗓音十分催眠,听的云娘直打哈欠,徐远才也怕忠叔累着赶紧拦住他的话头让他早些休息。

  三个人各自回房休息。虽然云娘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徐远才还是让她住在自己的卧房里,他看着云娘关上了房门才缓步往书房走去。那关门的身影又让他想起了亡妻,刚想想对月吟诗,抬头却见天上只挂着一个月牙,千堆愁绪万点相思终于只化作两个字:“君雅……”

  江屿看着院中那道孤单的身影黯然消失之后才关上房门。

  他点上油灯,迫不及待的从怀里掏出包裹银票的布包和纸张开始查看。那块布虽然面积不大又满是灰尘,可猩红的颜色和厚重的手感都说明了这块布的来历绝对不凡。

  那张纸的颜色已经有些泛黄,上面那些弯弯曲曲的图案他再熟悉不过,那是地图上用来描绘山川河流的线条。这张图画的笔法十分老道,只用线条便清晰的勾勒出黄河和嵩山的形貌,左有洛阳又有管城,江屿几乎立刻就认出了这片区域正是皇陵所在。他皱眉凝思了许久,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乡下地主的家里怎么会有一张本朝皇陵所在地图呢。

  第二天江屿还是照常出摊,他的摊子就摆在十字大街。虽然天寒地冻,可因为快到冬至节的关系路上的行人并不少见。人们带着礼物走亲访友,根本没人去注意坐在街角的那个俊俏郎中。江屿百无聊赖看着对面墙上的告示,两幅旧的他在璧山就已经见过了,左边一个方脸方眼方鼻方耳满脸胡须,旁边那个披发包头戴着耳环脸有刺青,虽然画的不像,可江屿知道那正是曹隆胜和突尔勒。突尔勒旁边还有一幅新的,上面画着一个英气逼人的持剑女子,女子眼角上的一颗小痣画得格外灵动,这个人江屿也不陌生,正是徐远才捡回来的云娘。

  虽然这告示贴出来已经有几天了,可下面总断不了有几个乡民指手画脚的一阵闲聊。乡下地方本就没什么新闻,平时丢只鸡大伙都聊上个把月,遇上这种美女杀大官的江湖轶事,谁又肯轻易放过呢。

  一个老儒生慢悠悠的给大伙念了告示上写的罪状之后,捋着胡子摇头叹息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可惜啊。”

  旁边的农夫摇头道:“夫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啊,听说这位上官姑娘的爹爹可是个好官,要不是那个岳崇山害死了她爹,她吃饱了撑的去当刺客?”

  另一个农夫点头附和:“我也觉得阿牛哥说的在理,你看这个姑娘画的多好看,你瞅瞅旁边那俩画成啥样?那一看就不是啥好东西,你再瞅瞅这姑娘画的多水灵!哪有人把海捕告示画这么好看的?这才是女侠的样子!”

  老儒生重重顿了下手里的拐杖,怒道:“竖子无礼!你们这些人愚昧无知,怎么能以貌取人啊?上官长平身为朝廷命官,为朝廷死又有何不可?他若有冤屈自有朝廷为他做主,那就轮到他一个黄毛丫头去刺杀朝廷命官了?要是谁都去当刺客,那这朝廷起步乱了套啦?”

  农夫不屑道:“咋?!那咱们百姓受了冤屈就白死了?”

  老儒生顿足:“再有冤屈也不能自己动手报仇啊!没了国法纲常天下何以为天下啊?”

  “反正啊,我们就是觉得这为姑娘做得对,咱们走吧,还得买东西呢。”

  农夫们不管老儒生的拐杖敲得山响,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气的老头站在那里直跳脚,他回头瞥见江屿正看向自己这边,便大喊道:“唉,那边的郎中小哥,你说是不是国法纲常更重要!”

  江屿被他问的一愣,急忙笑着点头:“国法重要,纲常更重要!”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老儒生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江屿叹了口气,这么大岁数也不说过来诊个脉。他又看向上官端云的告示,也不知道她和忠叔现在怎么样。

  忠叔和云娘一早就出了门,他俩结伴去县里采办过节的东西。依着忠叔的意思,这种粗活儿他自己去就可以了,可徐远才死活也不同意让他一个人去,毕竟年岁大了,又是大病初愈,别说遇到歹人毫无抵抗之力,就算是昏倒在路边也只能落一个冻死的下场。

  云娘看两人争执不休,放下饭碗说道:“要不我跟忠叔去吧,我也想出去走走,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

  徐远才还想拒绝,可一想到她随手一掌就能打的房子乱颤,有这等本领傍身他们何惧山贼草寇啊?想到这里他递给忠叔两张银票。

  “有时间的话也给大伙添置些鞋帽衣物什么的,尤其是云姑娘,不能总让人家穿君雅的旧衣服,你们雇辆马车早些回来。”

  徐忠本不想带着云娘一起去,毕竟是个姑娘家,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听了徐远才的话才明白,原来少爷是想给云娘买些新衣服。于是便带着云娘和银票出发了。

  去县城的路并不算远,老少二人有说有笑也不觉得疲累,直到路上的人越来越多时云娘的话才少了起来。徐忠以为他不喜欢人多,便笑道:“平时也没这么多人,这都是进城买货的乡下人,跟咱们一样。没办法呀,好东西只有城里有。”

  云娘看着拥挤的人群皱眉道:“城里都有什么好东西啊?”

  “嘿,好东西可多啦,诚心堂的香烛,百花轩的菊花,一品阁的纸和墨,这些东西不到过节都没人舍得买呢!”

  云娘听了十分失落:“就是香烛和菊花啊……”

  忠叔赶紧补充说道:“唉!还有还有!八珍斋的点心吃过没?牛舌饼云片糕芝麻汤圆桂花糕?还有两家不错的绸缎庄,蜀锦蜀绣都有卖的!等咱们买完贡品就去那里给您裁两身新衣裳。”

  云娘听见点心和绸缎之后明显来了兴致,转眼便笑的像个孩子一样,甩着胳膊蹦跳着往前走,那笑声真像银铃一般。

  城里的人明显更多,宽阔的街道上满是往来的人群,不时有车马夹杂其中引来一阵呼和怒骂。徐忠对县城简直了如指掌,他带着云娘穿街过巷,一阵七拐八绕之后便到了万利钱庄的门口。

  这万利钱庄是蜀中黄氏的产业,持着他家的通兑银票可以在全国任何一间万利分号中兑出银子,这一举措几乎饿死天下大半的山贼和镖行,眼红他家的人有的是,要不是黄氏的根基够硬,只怕早就被人连根拔起了。

  两人进了钱庄,徐忠拿出银票到柜台兑钱,胖胖的老掌柜认识徐忠,一番寒暄之后,掌柜接过银票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徐忠,你这银票是从家里翻出来的吧?”

  徐忠一愣,点头道:“正是啊,这是昨天家里收拾屋子的时候翻出来的,您怎么看出来的?”

  掌柜举着银票笑眯眯的说道:“我怎么知道?这银票可是我学徒的时候印出来的,你说到现在得多少年了?你们以为我们家的银票随便印的?我们这都有版,一年一个版,虽然你们看不出来,可我们打眼一瞅就能认出来。罢了罢了,说了你也不懂,这两张全都换了?”

  徐忠才不管他怎么认出来的,大嘴一咧笑道:“全换,还等着买货呢。”

  老掌柜笑眯眯的靠近他低声问:“一共找出来几张啊?”

  徐忠一愣,赶紧说道:“就这两张……就这两张……”

  云娘看钱庄里的什么都觉得新鲜,尤其是那个满身铜钱的大蛤蟆,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正要伸手去蛤蟆嘴里摸铜钱的时候,忠叔一把拉住了他。

  “怎么了忠叔,吓我一跳。”

  “这钱摸不得啊!这是人家钱庄的金蟾,摸这钱就是断人家财路,快走快走,叔带你看料子去!”

  老少二人说笑着出了钱庄,又七拐八绕的往绸缎庄赶去,谁都没有在意钱庄门口的几个闲汉,他们对视一眼便四下散开,混在人群里再也分不出彼此。

  徐忠揣着银子乐颠颠儿往前带路,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给云娘解说:“就快到了,出了巷子那间是专做苏绣的,他家的料子好,当年我家少奶奶的……哎呦……”

  徐忠走得好好的突然觉额脚下一绊,人一下就飞了出去,嘭的一声摔了个七荤八素。还没等他爬起来,眼前就多了几双大脚。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说道:“老头儿,刚从钱庄出来的,身上一定带着不少银子吧?拿出来吧?”

  徐忠勉强抬头,正看见一张大饼一样的脸孔盯着自己。那人圆头圆脸小鼻子小嘴,身后还跟着几个流里流气的人,忠叔一见这是遇见了歹人。颤声对云娘说道:“云姑娘,你……你快跑!”

  他的话音还没落,身后又传来一个有些油腻的声音:“哎呀,这么俊的姑娘…可不多见啊,要不你也别走了这银子我们也不要了,你跟大爷们玩儿玩儿怎么样?”

  徐忠回头一看,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了三个人,这三个人的穿着打扮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泼皮,定然是哪家的恶少出来作恶。徐忠起身想要挡在云娘身前,可饼脸汉子却一脚把他踢出去老远,老人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只是睁眼之后眼前只有云娘正在呼唤他的名字。

  “人呢?那些人呢?!”

  云娘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安慰他道:“忠叔没事儿了,他们都跑了,咱们没事儿了,您看我也没事儿。您歇……”

  “跑啦?他们跑啦?为啥跑了?”

  云娘笑着说道:“因为我大声喊了呀,他们可能是害怕了吧,一下就跑光了。”

  徐忠揉了揉差点儿摔断了的腰,难以置信的说道:“啊?是我嗓门太小了吗?”

  忠叔检查了一下银子还在,便让云娘搀扶着往巷子外走。

  小巷转眼便恢复了平静,只有一口枯井不知道为何冒着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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