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能收留我吗
我从未接触过陌生人，我的意思是，在这样雷雨交加的夜晚。
一个看起来明显比我大好几岁的男人，他一步步走到我跟前，确实令我仓皇无措。
况且，我身上，还不方便。
一种少女的羞怯。
我以为他会跟我说话，可是我想多了。
他只是从我旁边路过，进了我身后不远处的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原来，吸引他的，不是我，是便利店。
那一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我撑起身子，忍着剧痛，跟着他跑到了那家便利店。
我浑身湿哒哒的，身上还带红。
我知道我再不拯救自己，就糟了。
他真的好高，我虽然瘦，但在同龄人中也不算矮。
可是跟他比起来，我就还是个小朋友。
我快速跑到货架上，拿了好几袋卫生棉。
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他只是在柜台买烟而已，很快。
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去，他还是已经给了钱准备走了。
如果，他没有拆烟的话，我赶不上的。
可他偏偏拆了烟，咬在嘴里，点燃。
一气呵成的动作，给了我机会。
我把好几包卫生棉扔在柜台上：“你好，我要这些，他结账！”
穿着制服的收银员愣了下，可抽烟的人把烟盒放进包里，就走了。
我特别紧张，心跳如累。
外面还在大雨，我不想回家，只想，让这个倒霉的路人，帮我这个忙。
“先生！”我过去，抓住他胳膊，我浑身湿哒哒的，他也是，“帮我个忙！”
可能，人在危急时刻，是真的不需要脸，也不顾及脸的。
虽然他身上湿着，可是他好像很不满意我摸了他的衣服。
他皱着眉，把火机也放进兜里，没什么反应，只是在等我松开他。
“你好，这些一共，五十二块六毛，请问需要袋子吗？”
这么贵？
我到底拿了多少？
我应该是怕，这次过后，没人给我买吧！
“求求你！我真的，没钱！”
我声音很小，也很卑微。
他把手从我手中抽出来，转身出去了。
我眼泪唰唰往下落。
“对不起，我不要了！”
“小姑娘，你这……你手这么湿，把我的东西，都弄上水了，拿了这么多，现在又说不要……”
“对不起！”
我肚子痛得要死，只能舔着脸往外走。
我真天真，以为世人总有善良的，把信任给了这个陌生人。
重回外面，我头晕眼花的。
肚子疼，我也怕我裤子再次被弄脏。
蹲回刚才的位置，我抱着胳膊，忍着腹痛。
觉得我可能会完了，我可能会死在这个夜晚。
刚才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我趴在膝盖上睡觉。
不，是等死！
突然有车子碾过湿哒哒的地面的声音，然后仿佛有车灯昼亮。
紧跟着，是脚步声，很杂乱，很快速。
“妈的，刚才还在这儿过去，现在人就特么丢了！”
我抬起头想离他们远一点，可是每想到刚看清点东西，一张脸就出现在我面前。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男的从这儿过去？”
男的？
我有些茫然。
他们拿出一张照片，我一眼看出上面的人就是刚才那个男人。
他们，在找他。
他的照片很好看，尽管本人更生动一些，可是照片也令人挪不开眼。
我确实，被他的容貌所吸引。
我本来脱口而出想说实话，可是看到他们手上有棍棒，便觉得他们跟他不是朋友。
我不想害人，尽管他刚才没有帮我。
“不知道，我……我一直在睡觉！”
我说谎了。
为了一个陌生人，不知道为什么说谎。
这些人一看就凶神恶煞的，压根不是我能应付的来的人。
“真的？”
“真的！”
他们走了，进了便利店。
我松了口气，想换个地方避雨，便顺着屋檐，往反方向走去。
看到有个小区，里面应该有避雨的地方。
今夜，我大概就在这里面等到天亮了吧！
可，我发烧了。
脑子越来越沉，肚子越来也痛。
摇摇晃晃走在小区大门口。
“干什么的！”门卫手里拿着手电筒，朝我晃，晃得我眼睛更花了。
“我……我……”
我还没把话说完，就听到身后又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刚准备回头，手腕被人捏得死死的。
“啊……”
“别喊！”
我头脑一片空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感觉有人，把我扛起来了……
长这么大，哪里被人这样对待过？
我感觉他在跑，可是我不敢吭声。
门卫在我们身后叫嚣，还有一群人在吼叫。
我终于意识到这人是谁。
可是，天上下雨，我发着烧，肚子很痛……
我明明很想开口说句话，但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过来是躺在床上的，肚子稍微好受一些，头晕也没这么严重了。
鼻腔里有烟味灌进来，耳边好像有人在打电话。
是个好听的男音，他说，把那群人处理干净。
我一惊，转头往那边看。
果然看到他，大夏天的，他穿着一件亮黄色T恤，就像把阳光穿在了身上。
我很惊讶，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明明昨晚，他不是这样的。
这个房间，比我整个家都要大。
要打量好久，才目光贪婪。
这不是电视上才有的那种房间吗？
精致，漂亮，简洁，讲究。
看他挂了电话我才开口，喊了句“先生”。
他穿着短裤，朝我走来。
我还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就扔给我一包卫生棉。
我顿时瞪大眼睛，生怕把他的床弄脏。
几乎是弹簧一样弹下床的。
第一件事就是看他的床，干干净净。
不对……
我再看自己的衣服，干干净净，不是我自己的。
我身上穿着一件白色T恤，长，大。
能把我大腿遮住三分之一。
裤子……裤子……
是……
是一条，蓝色的，男士短裤？
“啊……”我尖叫。
他很不耐烦，把卫生棉塞给我：“去卫生间处理好！”
比起他的冷静，我又急又热还很尴尬。
即便我身上哪儿都还没发育，但是，但是终究男女有别。
不过，我还是像个傻子一样，去卫生间了。
我扯下裤子，内裤也是新的，有一张卫生棉。
他……
他帮我换的？
遭到雷劈一样，我不想去想象那个画面。
那我之前脏的……
脏的那些……
我垫了卫生纸的……
啊……
脸上燥热，浑身燥热，我都快急哭了。
一个陌生男人，怎么能……
啊……
弄好出去，他又在打电话，我低着头不敢过去，也不知道这是哪儿，离我家远不远。
睡了一觉冷静了，虽然还是头晕，但我还是想回家。
“少爷……”房间门被人敲响，“那姑娘的衣服我都洗干净了，准备烘干，但她的底裤好像……”
底裤……
我的底裤是在跳蚤市场十块钱三条的那种。
上面，应该还因为月事被弄得脏兮兮的才对。
我脸红耳赤，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自己埋了。
可是，我只能僵硬着动不了。
他挂了电话过去把门打开，路过我的时候，看都没看我一眼。
窘迫极了。
“去买新的，洗干净烘干送上来！”他扶着门把手，没让外面的进来，“吃的东西可以送上来了！”
“是！”
他重新关了门，把自己摔在沙发上，又点起一支烟。
很明显，不是昨晚那一包。
他，烟瘾这么大吗？
“吃完饭自己回去！”他指了指柜子上几包卫生棉，“一并带走！”
他这么一说，我瞬间又不想回家了。
我一想到，我回去，下个月还要问我爸爸要钱，买卫生棉，我就害怕……
现在离开学还有一个月，我不想看到他。
我知道，就算我不见，他也不会报警的，更不会到处找我。
这就是我的爸爸……
我想了好久，终于有点勇气开口：“我不想回去，你能收留我吗？直到我开学。”
他能帮我买这些东西，就说明他不是个坏人。
我十一二岁，他能图我什么？
我只是想赖着他，想逃避我爸！
“收留？”他抽着烟，眼睛微眯，终于有一点昨晚时候的样子。
“对，我……我是离家出走的，我……我知道你是个……”
“小东西，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他截断我的话，不给我任何奉承他的机会。
我挺直腰板，很勇敢。
我说：“那，那巧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次换他愣了。
他也十八岁左右而已，尽管比我厉害多了。
但是，我就不信，他真的会把我赶走。
如果他真的要赶走我，昨晚就不会把我扛回来。
“我……我叫白桐！小学毕业！”
他差点一口烟呛着。
他说：“丫头，如果我念书的话，高中毕业了。”
是，我们之间，差距确实很大，不只是年龄。
但是，我只是要他收留我，并没有别的什么目的。
“那你叫什么？”
“苏亦承！”
感觉是我在逼迫，明明刚才不好意思的人是我。
可是，一想到我回去会被挨打，就一丁点儿也不想回去了。
没错的话，我已经，离开家，十几二十个小时了。
“苏亦承，可以可以义气一点？”
“义气？”他把烟头按灭，“为什么对你讲义气？”
“因为昨晚，我没有出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