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了?”
珝莀大步迈出,以为情况有变,可待环顾院中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夜色静谧,格外安静,黑沉沉的乌云似嵌了铁似的重重垂着,浓厚深色的云层中竟是连半点星光月影都瞧不见。
倒是院中三个大男人各据一地站着,忽闻声响便齐齐望来,神色各有之。
秦无翳与敖战眸中一亮,跨步亟亟上前。珝莀站在门前不过四五步距离处,眼睁睁瞧着他们两边绕过自己,直奔身后去了。
原是抚徵也听见了声响,又如何按耐得住,也在其后跟随而出。只是她重伤未愈,体内又有浊气未清,刚才争执又一番耗了气力,这会也只是勉强能够扶着门框站着,没有了支撑点,稍一松手怕是就要不稳摔倒。
那两人便是眼尖瞧见了,连珝莀这么个活生生拦在前头的大活人都自动忽略,急奔过去便一左一右地将抚徵搀着,替了门框做她的撑力。
只是他们也过于“热情”了些,以至于抚徵一时缓不过神来,竟忘记了问院外发生了何事。
“浊气未清,你还受得住吗?”敖战满眼关切,但对于她身上所残留的浊气却实在无可奈何,只是不知道以她白氏皇族特殊的体质,能否安然将体内遗留的浊气化解。
“我知道你尽力了,我还好,不必担心。”抚徵仰起头,这会才慢慢接受了他们的特别照顾。
听她语气虽然虚浮,但显然已经轻松了不少,秦无翳这才大大舒了口气:“你刚刚真是吓死我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担心你就这样……”
“就这样醒不过来了是吗?”抚徵替他将话头续下去,言罢浅浅一笑。
秦无翳搔了搔头,怪不好意思的。
珝莀将整个院子打量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异常之处,听到身后传来说笑的声音,刚压下的火气又蹭地燃了起来。她怒极转身,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做什么呢,还不赶紧给我放开!”
秦无翳与敖战相视一眼,刚松快下的神色又同时凝重了起来,竟缓缓松了手。谁料手还未彻底离开抚徵的衣裳料子,便听得她一声沉喝:“不许松手,我要是摔倒了怎么办。”
“你诚心要气我的是不是?”珝莀盯着她,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抚徵长呼一口气:“是你诚心要跟我作对。”
“你有危险,我不远千里来这里助你,你却说我跟你作对?”
“你不是来助我的,你只是不想我死在这里。你的用心,你自己明白。”风吹进眼里,痒痒的似凝了颗晶莹的东西,抚徵迅速将头偏开,心里却酸酸涩涩的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明明从小一块长大,明明幼时那么好的情谊,怎么一疏忽间的竟说变就变了?
就算变了吧,华胥遭遇灭顶之灾,她们侥幸逃出,本该携手共抗患难才对,她却每每一见面不是呵斥就是冷脸相对。她真是招谁惹谁了!
她向来牙尖嘴利,巧舌如簧,若跟她争辩起来,准能被气个半死。
珝莀不欲与她多辩,箭步上前,一挥手便将秦无翳推了个踉跄,抚徵气得大骂:“你干什么?”
她欲去扶秦无翳,没成想手臂一紧,珝莀拽着她便走:“跟我离开这里。”
“我不走。”抚徵奋力甩开她的手,“要走你自己走。”
“你敢!”珝莀也怒了,盛怒之下扬起手便要作势落下。
敖战一步跨在前头,用身体严严实实地将抚徵挡了个结实。他身形修长,比珝莀高出一头,垂眸间,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闪着熠熠光辉,态度强硬,亦是半点不退。
他严声道:“各人自有缘法,不管姑娘与阿徴是什么关系,可不顾意愿强行将人带走,只怕是说不过去吧。”
珝莀放下手,这话听在耳中只觉得别扭,不由轻呵一声:“我与她自小一块长大,以姐妹相称,自然能做她的主。反倒是你,如今站在这里,你又是以何种身份来替她作主?来拦着我?”
敖战抿了抿唇,喉结滚动,勉强吐出几个字:“我们是朋友。”
“朋友?”珝莀冷嗤一声,“真是笑话!认识不过几天的人也能成为朋友?就能替她作主了?”
珝莀咄咄逼人,说话毫不客气。
敖战被噎了一下,想要道出东海与华胥曾经的婚约一事,可如此一来无异于彻底暴露了抚徵的身份,若被天界知晓,必将引来一场追杀,将她拉入危险志宏。
见敖战无话可说,珝莀也不欲与他多争辩,毕竟抚徵与他之间多少有着牵绊,可对于东海,她宁可避而远之。
”跟我走。“她拉起抚徵的手再欲离开。
抚徵身体还未恢复,被大力一拉险些踉跄摔倒。敖战饶是再好的脾气也怒了,抓住珝莀的手将她用力甩开,珝莀不妨连连后退,后背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还未来得及站稳,身后之人已经率先对敖战出了手。
敖战揽过抚徵迅速躲开,堪堪避过的一击打在了身后的木桩上,徒剩了几根枯藤缠绕的架子轰隆一声应声倒地。
“别伤害她。”珝莀反应过来,立即出手将黑衣男子制止。
男子抬起的手缓缓落下,回过头冲她微微一笑。珝莀触到他衣裳的指尖如有电流窜过,立即松了手。
敖战揽着抚徵站稳,回头望一眼倒下的画架,从来冷冰冰的脸上也罕见的显出一层愠怒,再转头,眸中怒火乍现。
他待要出手还击,抚徵却将他拦下。
她先是抬眼将站在一处的两人打量一番,再定定地将目光落在那一身黑衣的男子身上。男子身形修长,面容冷峻,冷眸微微眯起露出三分犀利,直觉告诉她,此人恐怕不是善茬。
“什么时候,你还认识了这号人物?”出手果断狠厉,却不知底细,实在不得不防。
珝莀一时难言,竟不知该如何解释,反倒是那黑衣男子嘴角噙笑,目光始终停滞在珝莀身上,意味难明。
抚徵素来是个机灵多智的,稍稍一思忖便明白了大致。
胸腔中积存的怒火霎时间消散了大半,粉红的樱唇缓缓勾起一抹弧度,正要开口调侃两句,敖战忽然扯了她一把,低头凑在她耳畔低语:“此人不是你我能够对付的,不要莽撞,尽快让他离开。”
抚徵回头,只见得敖战一脸凝重,刚升起的戏谑也在顷刻间消失得荡然无存:“你知道他的来历?”
敖战紧抿着唇,视线却不自主地往一个方向移去。
夜色下,那人一袭黑衣仿佛与整片夜色融入在了一起,寒霜笼罩着周身,然与敖战平时少言寡语不同,那种冷气不带一丝温度,倒不像是个活人。
这时秦无翳凑上来,与她说起先前发生的一事:“刚就在你们没出来的时候,有只硕大无比的猪破了敖战的结界冲进来,却被那个人一挥手就击退了老远,实在是厉害极了。”
抚徵蹙眉:“猪妖?是在林中击伤我的妖物?”
敖战点头:“赤眼猪妖,修行不低,但不知为何似还不能幻化人形。但那人着实厉害,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
这话说得再是清楚不过。
只是那人并非善茬,连敖战都忌惮,想来是来历不浅,可却与珝莀相识。抚徵的脸色立时耸拉下来,寒霜覆面:“什么人的身边你也敢凑?平时教训我时义愤填膺,怎的,这位置一换,你竟忘了自己的身份,敢与妖魔为伍了?”
华胥有严例,凡是族中之人绝不可与妖魔有牵绊。珝莀虽不是生在华胥,但也自小长在华胥,又有大祭司言传身教,华胥的规矩更应该是时时刻刻都铭记于心,如今竟敢与妖魔为伍了,果真是胆大妄为!
“我并未忘记自己的身份,他也并非妖魔一族,反倒是你,都跟什么人在一块?”珝莀指着她身边的两个人,一个是自私狂傲的龙族,一个是卑微弱小的凡人,都不是该与她们站在一处的人。
“够了!”抚徵也怒了,“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不许你出言诋毁。这里不需要你了,你走吧。”
“你!”珝莀气上心头,咬牙切齿真恨不得将她直接敲晕了带走。
眼见着两个人就没和和气气的说过一句话,这才说上了两句又又要争吵起来,秦无翳是不敢劝的,敖战另有心事也不欲多言,反倒是那着黑衣的男子扯开嘴唇笑了笑,上来打着圆场。
“区区小事,也值得你们姐妹俩大动肝火?”
抚徵厉眸瞪来:“我们之间的事情还不劳外人多管。你谁啊?瞧这装扮,倒不像是个好人。”
她说话没有分寸,似乎已经全然忘记了那人出手时的随意狠厉,敖战情急之下拉她一把,她也全然不曾理会。
小小的脑袋高高的扬起,一双明眸灿亮似星辰,倔强又不肯服输。
黑衣男子动了动脚,立即便有一道纤丽的身影挡在了前头,语出如剑,字字寒冰:“你敢动她,我杀了你。” 白姑娘又傲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