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救林苏的法子后,抚徵等人就匆匆的往回赶。
客栈内,刻有秦无翳生辰八字的招灵烛已经燃了大半,鲤素小心翼翼护着不让蜡烛熄灭,但不知他们几时回来,心里还是着急,片刻也坐不住。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几人回来了,连忙凑了上去,一开口便问:“可有救相公的法子?”
他们几人为了一个林苏不惜涉险入冥府,且不说会有危机重重,眼见着他们回来了,就算是装也得装着面子先问一句他们的情况才对,这一开口就直接问林苏,几人心里不免不是滋味。
抚徵狠狠瞪她一眼,鲤素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微微张着口想要解释,却发现这会儿不论说什么都只是徒劳,只喃喃说了声“对不起”。
抚徵却懒得跟她一般见识,嫌她挡在面前碍事,便顺手推开她,又让阿陌赶紧施法将秦无翳的魂魄回归体内。
因着刚刚鲤素一开口就只管林苏的行径,几人心里多半不是滋味,均不忙说冥府发生的事,而是坐下来悠悠的喝了杯茶,刻意将她晾着。
鲤素也知自己方才做得不对,而他们又确实是为了帮自己才会冒险下到冥府,眼下明知他们是在刻意晾着自己,也是既不敢怒,也不敢言,便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候着。
天还未明,黑夜笼罩下来,将整个人间包裹得严严实实。
林苏一直靠鲤素的内丹维持肉身不腐,鲤素便刻意找了一间不向阳的房间,又在房间之外设了禁制,阳光透不进来,屋门一关,里面跟外面便被分隔成了两个世界,互不侵扰,安静异常。
众人沉默许久,只有偶尔轻啜茶水的声音传来。想是觉着这样一直沉静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鲤素犹豫许久,方才踟蹰着开口:“去了一趟冥府可有危险?”
阿陌抬起头,目光轻飘飘落在鲤素身上,唇角一勾,带着几丝嘲讽:“哟,这会倒是想起问我们了,我还以为,你压根就不知道我们去了哪里,说不定,还以为我们只是去游山玩水那么轻松呢!”
自从听了她的故事,阿陌就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鲤素,要不是看在那个凡人着实无辜又对她实在深情,而她帮忙又多半是看在了抚徵的面子上,不然这档子破事她是真的不想管。
鲤素被说得无地自容:“对不起,我也是看在你们都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才会忽略了。我、我也只是担心我相公,要是这一次都没有办法,他就真的没救了。”说着说着眼泪便涌了出来,轻轻眨眼,豆大的泪珠子就顺着面庞滑落下来。
阿陌嫌弃地撇嘴:“又哭哭啼啼,行了,知道你对你相公情深义重,我们都明白,不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们面前做这个戏。”
听她一番话说得略微尖酸刻薄了些,秦无翳伸出指头戳了戳阿陌的手臂,凑过去低声道:“其实她也只是担心她相公,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你老是这样说话,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些。”
“她只在乎她相公,可曾半点儿在意过我们这些为了她不顾性命安危下冥府的人?”阿陌心头闷闷地,越发用力的捏着杯子,“何况,她背主在先,又偷盗在后,我哪件冤枉了她?我就是瞧不得背主忘恩的,什么东西!”
阿陌就是自小被帝江带回冥府养大的,外人瞧她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宠物,畏着帝江才让她三分。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主人是从来没有只将她当成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毛绒儿,他许她打着他的名号在冥府里横行霸道,许她自由身可去任何地方,每次她耍小脾气偷偷溜出冥府,到最后都是主人亲自将她带回去,回去时却从不苛责,只说:咱们回家!
“回家”二字在阿陌的心里扎了根,不管在外飘荡多久,她始终都相信冥府还是她的家,只要她回去了,主人都会像以前一样将她抱在怀里,手指轻轻点着她的头,含笑说一句:小陌儿,总算舍得回家了!?
每次想到主人,阿陌的心里都是暖暖的。她将主人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哪日若是主人遭了难,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以身挡在面前,哪怕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正是她待主人如此,又知敖心待鲤素的情意也不浅,所以才越发瞧不上鲤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言语之间不免带了嘲讽尖酸之意。
秦无翳自幼成了孤儿,见过人心凉薄,也见过善良肯施于援手之人。对于阿陌所说的他或许没有亲身经历,但表示认同。至少在他看来,以如今他和抚徵、敖战之间的关系,如果有一天有人来诱惑他做出伤害他们两个的事情,他想,就算是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是不会同意的。
整个屋子很静,静到几乎落针可闻,以至于他们俩的声音即使没有刻意放大,也还是清清楚楚的落在了旁人的耳朵里。
鲤素更是无地自厝,却不再落泪,默默将眼泪拭了:“等我夫君好起来,我愿意为了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哦?什么代价?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房间的门被骤然一声推开,众人诧异,只见着敖心大步闯了进来,身后的门又无风自动重重合上。
几人都再坐不住,纷纷起身面面相觑,像是同样疑惑敖心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鲤素见到来人一阵惊骇,头皮阵阵发麻,恍然意识到什么,转头去看抚徵。
起初都好好的,自从她找了抚徵后,夫君尚且还没救回来,抚徵便擅自带了七殿下来,紧接着四公主又找了过来……此举种种,不免让她怀疑究竟是不是抚徵告的密。
抚徵也奇怪敖心为何会突然出现,却只觉得有道炽热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她扭头去看,果然与鲤素含带怨愤的目光撞到了一起。那眼神分明就是怪罪,抚徵有些无奈,果然是个过河拆桥又没心没肺的家伙。
“四姐,你……”敖战走上前,敖心却连正眼都不瞧他,伸手将他推开,径直走到了鲤素的面前。
鲤素曾经做了那样的事,对敖心是有愧疚的,但敖心的手段在东海也是出了名的果敢决绝,除了愧,更有怕。
敖心似笑非笑的睨着她,一转身翩翩落座在位上,纤细的玉指轻轻抚着茶盅,语调轻轻似闲谈般:“鲤素,这许多年不见,你日子倒是过得不怎么样嘛!”
“四、四公主!”鲤素脸色吓得惨白,唇瓣轻轻颤抖,毫无血色,单薄的身子更抑制不住摇摇欲坠。
敖心垂下眸子,眸光渐冷:“分开这许多年,可是已经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恩?”
“四公主!”鲤素双腿一软,颤颤跪下,“奴婢该死,还请四公主降罪。”
“降罪?好啊!”敖心唇角一勾,掌心汇出团团莹辉,似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鲤素纤细的脖颈,一道力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鲤素呼吸被扼制,脸被涨得通红,唇瓣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一个字,眼底竟是恐慌。
几人从旁看着,或冷眼,或不忍,饶是阿陌嘴上这样不饶恕鲤素,可此刻见着她命悬一线,好像那只手再轻轻用力就能就此将那纤细的脖颈折断,心里头到底还是涌出不忍。
她紧紧攥住抚徵的手臂,身子在颤抖,抚徵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未作言语。
然而就在鲤素两眼一翻险些晕死过去的时候,那只手却忽然松了劲道。鲤素跌坐在地,捂着被掐出五个指印的脖颈死命的咳着,半晌,那脸上不正常的红晕才渐渐褪去。
敖心目光冷冽,盯着她像盯着一只快去了半条命的耗子,毫无怜惜:“鲤素啊鲤素,枉我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鲤素大口大口喘着气,好不容易才顺了气息,又听敖心旧事重提,往昔那些不堪的画面又重新浮现在眼前。不论是对敖心的背叛,还是和瑢冥的苟且偷欢,甚至是最后为了向另一个女人表达衷心瑢冥不惜动手杀她,眼泪又似断线的珍珠般粒粒滑落。
敖心站了起来,走到鲤素面前蹲下,一根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只剩满眼讥诮:“当初你就是靠着这眼泪珠子换得他的怜惜与情爱的?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竟不知你有这样的好手段!”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鲤素连连摇头,哭泣着解释,“瑢冥他是有目的的,他不是真心的,他接近公主只是为了拿到龙宫宝库里的青龙印,他、他不是个好人。”
“那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么?”敖心眯了眯眼,眼底涌现的除了愤怒,还有心痛。
她们名为主仆,可她是如何对待鲤素的,就算外人不知,难道鲤素她自己就没有一点认知么?
区区瑢冥算什么,不过只是半路遇见的会耍浑又油腔滑调的蛟龙而已,她能将这蛟带回东海,收拾他,难道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她是心痛,心痛跟了她这么久,情同姐妹的鲤素竟然背叛她爬上了瑢冥的床,还偷走了属于龙宫的东西。
简直是该死!
被背叛的恨意一倏忽涌上心头,敖心紧紧捏住她的下颌,恨不得掐碎它:“他不是什么好东西用得着你身体力行的来告诉我?他诱你与他做下苟且之事是你意志不坚,我可以不怪你,但他让你偷青龙印你就偷,让你背叛我你就背叛,让你出龙宫你就出龙宫?恩?你把我当什么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人吗?” 白姑娘又傲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