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城的冬天来得又急又猛烈,令人措手不及。
白日里还只是吹过几缕冷风,到了夜里气温急转直下,寒风阵阵吹过,打得窗外的芭蕉沙沙作响。
夜里下了整晚的雪,翌日清晨,白茫茫的雪覆盖了整座乐城,白纱覆面,平添了一层朦胧的美。
冬日寒冷,两道的商贩已经不再摆摊,街上的行人也畏寒不再出门,天留客更是突然冷清下来,不再有顾客上门。
阿陌不知从隔壁谁那里学来了叶子牌,央着抚徵三人与她打牌。想着天留客没生意,闲着坐着也是闲着,便应了她的要求,围坐在一起打着叶子牌。
阿陌刚学瘾还大,前脚将另外三人教会,自己则渐渐落了下风,不是对手。饶是如此却不肯放弃,怕他们嫌自己打的烂不肯再陪自己玩了,还主动提了个惩罚--输家贴纸。
如此这般又玩了十几轮,敖战脸上依旧干干净净,抚徵也不过才贴了一二个,秦无翳稍多些,也才七八个左右,反观阿陌却已经贴了满脸,只留下两个眼珠子和一张嘴,其余已被贴纸贴满,再无甚地方可以下手。
这时门外响起叩门声,阿陌输急了,憋了一肚子的火,乍一听到门外有人叩门,登时将无处可泄的怒火发作出来,大吼一声:“谁啊!?”
门口敲门声停了一瞬,来人也不应话,不知走了没有。
“不管他,我们继续,继续。”阿陌扭过头,摸了一手的烂牌,正愁思着该如何扭转乾坤。
谁知门外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抚徵觉着不对:“是不是有人要买东西,要不还是开门去看看?”
“我去吧。”秦无翳说着就要起身去开门察看。
阿陌拉了他一把:“你坐着,我去。我倒是想看看,谁大雪天的还出门。”
屋内迟迟没人开门,屋外之人却显得极其有耐心,一声敲门声接着一声响起。
阿陌已经气呼呼的去开门,边走还边念叨:“谁啊?打个牌都不让人清静,敲敲敲,我就看你敲个什么劲儿。”
店门打开,只见门口立着一个穿白色斗篷的人,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也不辨男女,见开了门,不抬头,也不说话。
阿陌站在门槛后,一手撑着一面门扉,目光将来人上下打量:“买东西的?”
“找人。”来人开了口,声音清丽,却是个姑娘。
阿陌“哦”了一声:“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说着就要关门送客。
岂知来人一手撑住门,阿陌卯足了劲儿都关不上,刚刚被打搅的心情还没平复,这会面前这人一看就是来找茬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嘿我这暴脾气。”
阿陌撸起袖子迎面就是一拳。
女子不闪不避,身前却凭空起了一层屏障。阿陌一拳打在屏障上,拳头上的力道便被卸去八分,她再蓄力,却被反回来的力道击中摔出好远。
阿陌摔倒在地顿时鬼哭狼嚎,里面的三人也坐不住了,秦无翳和抚徵赶忙去扶她,敖战站出来,挡在女子面前。
“不知是哪位高驾,来此地所为何事?”敖战语气尚算客气,见来人似乎来者不善,也不敢掉以轻心。
“找人。”女子又重复一次。
敖战蹙了蹙眉,暗道她故弄玄虚,谁找人不是一开口就问的,她竟是先打人,倒不像是来找人的,分明像是来找茬的。
虽如此想着,却一时没撕破脸:“这里就我们几个,不知阁下找的是哪一个?”
女子沉默一瞬,紧跟着伸手摘下了斗篷,露出一张绝尘容颜来。弯弯的眉,狭长的丹凤眼,肌肤似雪一般白,偏衬了红唇,娇弱不在反添勾人慑心的魅惑。
若忽略掉面上那一层疏离寒霜,到也是货真价实的美人一个。
敖战望着她一时怔忡,有些眼熟,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我找敖心。”
女子一开口清冷疏离,目光在大堂内梭寻,从几人面上一扫而过,却并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人:“敖心何在?让她赶紧出来。”
“什么敖心,我们从未听过,也不认识你大概是找错地方了。”抚徵趁着敖战还未开口,已率先将她的话答了。
这个女人显然是来者不善,又指名道姓的说要找人,即便不是来寻仇的,怕也是来寻晦气的。
阿陌扯了扯抚徵的袖子,低低问她:“谁是敖心?”
因怕露馅,抚徵并未回应。
而显然那女子是不信这话的,也不与抚徵多说,目光准确落在敖战身上,语带嘲讽:“怎么,龙七殿下离开了龙宫,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不认识了?”
“亲姐姐?”阿陌倒吸一口冷气,“敖心是敖战的姐姐?”
“别说话。”抚徵轻呵一声,始终警惕着那女子的举动,唯恐她骤然出手与敖战为难。
敖战起初只觉得面前这不速之客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眼下听她这话,好像不仅认识四姐,还与他有过照面。
敖战细细回想,突然想起来一百年前的事情,讶道:“你是一百年前那只天狐?”
“华磬。”那女子报了自己的名字,“去告诉你姐姐,我在此处等她,若两日后我见不到人,我就杀了你们。”
“你跟我四姐究竟有什么恩怨?”敖战追问一句。
华磬转身走出两步,听他一问不由住了步子,默了良久,只道:“与尔等小辈无关,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找她。”言毕,已飞身离去。
待她走远,抚徵几人才凑过来,问他:“她究竟是什么人,倒像跟你姐姐有什么恩怨似的。”
敖战失神,恍然摇了摇头。
四姐平日鲜少出龙宫,多在宫里替母后掌管龙宫之事,还从没听说过四姐与外人结仇。可这个华磬分明是来者不善,而且指明就找敖心,里头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好像不仅认识你姐姐,还认识你,你们见过?”抚徵好奇。
“只打过一次照面。”敖战坐了下来,面色不佳,“不过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我虽觉得她眼熟,若不是她提醒,我都要忘了。”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抚徵凑到他身边坐下,顿时好奇起来。
另外两人也跟着落座两侧,均是一副听故事的模样,倒有些让敖战无言,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抚徵便提醒他:“一件事一件事的来,嗯,就从华磬的事情开始说起吧。”
敖战想了想:“其实我与这个华磬并不相熟,也不知道她跟我四姐之间有什么恩怨。只是大概百年前,我路经栖碧山时,遥遥见到四姐跟一人打得胶着,我出手助我四姐一臂之力,华磬因此负了伤。至于她们因何结仇,后来华磬又去了哪里,这次又为了什么出现,我真的不知道。”
阿陌托着脸,认真听他说完,却有一事不明:“所以这个华磬究竟是什么来头?”
“天狐。”敖战道。
“是狐妖?”秦无翳一惊。
“天狐不是普通的狐妖,能修炼成人形绝非善类。”抚徵忽然有些担忧起来,华磬临走前可是说过,倘若两日后敖心没有出现,她就要杀了他们,这话可是真的?
“天狐依青丘而居,擅变幻,百岁能知千里外事,千岁即与天通。华磬的本事不弱,若真是硬碰硬起来,我应该不是她的对手。”敖战心中衡量,迟迟下不定决心。
眼下他们无人知晓华磬与敖心之间的恩怨,但来者不善肯定是真的,倘若依言通知了敖心,他们是否还会有危险暂且不提,敖心届时又如何脱身?
抚徵捞出来敖战的担忧,衡量之下,道:“趁着两日之期没到,我们现在就走。”
她说走就走,却被阿陌一把拽住:“你不会真要逃吧。”
抚徵未语,犹豫着看向敖战,似在等着他的决定。
当初之所以选择乐城留下,无非是因为想要偷得一日之欢,可如今华磬找来,对方又不是个轻易能击败的善茬,这里便再不是个清静之地。
如今她也想通了,其实只要他们在一起,不论是在乐城也好,亦或其他地方也罢,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他们还在一起。
要敖战出卖自己亲姐姐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华磬还没有找来,三十六走为上。
“我们不走。”
敖战犹豫着下了最后的决定,他握住抚徵的手腕,拉着她坐下:“华磬要找我四姐想必不是突发奇想,可我四姐久居东海,若没有特殊办法,外面的消息根本传不进龙宫。华磬的本事虽然不弱,可是想要以一己之力独闯龙宫显然是毫无胜算,比起螳臂挡车,找到我,让我传递消息给我四姐显然是更有胜算一些。”
“那我们就更该走才是。”抚徵急道,与其困在这里等着华磬来算账,她宁可放下这里原有的一切另寻一处安乐地。
“可是华磬是天狐,连敖战都不是对手,更遑论你我。她能找着咱们一次就能找着第二次,难道终其一生就打算这么躲避下去?”阿陌劝她,“你先稍安勿躁,听听敖战有什么好的建议。”
三人目光齐刷刷投向敖战,敖战默了默,低低叹了声:“顺其自然。” 白姑娘又傲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