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甫一问到了关键点上,抚徵支支吾吾半晌,竟不知该用怎样的话来圆。
她的确存有私心,但这一次,却是希望珝莀能够全身而退,不必再为了华胥的事情而将自己越陷越深,直至万劫不复。
作为白氏的女儿,华胥国的公主,保护华胥的子民是她的责任,况且,封印在故地的还有她的亲哥哥,无论如何她都逃不开,这是她的宿命,哪怕流尽了最后一滴血,而这血,也定然是为了华胥而留。
收集四方印,找到太子长琴的转世,想要解开华胥外的三重封印真的是难如登天,耗了三百年,如今她们不过也才找到了一块四方印而已,还不知有多少的岁月要继续耗下去。她的责任她避不开,也没有想过要避开,但珝莀始终不是华胥的人,就算是为了偿还华胥对她的养育之恩,这么多年也真的已经够了,没有必要再为了此事将自己的性命也给搭进去。
这次倘若能够确定鬼王的真心,以后有他护着珝莀,即便天族知道珝莀曾与华胥有过怎样的联系,也会忌惮着鬼王,不会对珝莀再下杀机。
抚徵心事重重,眸中明亮的光芒渐渐散去,转而覆上一层阴郁。她想,如果能够尽力的保护好身边的人,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敖战盯了她许久,从没见过她这样的表情,也不禁担心起来:“如果你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我们都会尽己所能的帮你。”
抚徵骤然回神,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只是这事太大,还是不要再牵连无辜人了。
她不愿说,敖战自然也不能强行着逼问,但个中缘由,约莫也猜到两分。
华胥!
抚徵神色倦倦,刚刚的好心情已经骤然消失,心底事无从对人说起,百无聊赖的抬头,视线正好与楼上一人对上,四目相视,她反倒先菀菀一笑:“我还以为你会再睡会儿。”
珝莀没心情与她闲扯:“我是担心你忘了正事。”
抚徵眉眼弯弯,抿唇笑得敷衍:“没忘没忘,这不正准备说呢嘛。”目光往楼间里处一瞥,唇角的笑意愈加深邃了些,“这里空气不太好,我得出去转转。”
随手拉了秦无翳和敖战一把,抚徵站起来,目光催促着他二人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待得他三人一走,珝莀便也打算进屋,刚一转身,才陡然明白抚徵为何走得这样的仓促。
帝江不知何时出现在的身后,见她发现了自己,也坦然走过来,笑道:“你这位小师妹可比你机灵,当心又上了当。”
他好心提醒,冷不防珝莀脸色一沉:“她有几根花花肠子我再清楚不过,只要没人帮她,以她的能耐,还不至于能够翻出我的手掌心。”
帝江一笑:“是吗?可我看着,她也不是个肯安分守己的,这鬼主意,倒是比你的多。”
珝莀不欲与他纠缠,竟然走过他身边,却在即将擦肩而过时停下,侧过头,清眸冷冽:“少多管闲事。”言罢,已大步回了房间,将房门重重扣上。
帝江笑而不语,未多时,便出了门。
离开了那座有些念头的房子,抚徵随着心情随处乱走,不知怎的绕的走的,竟来到了一处山涧。与城中的萧条伴着死亡相比,这里简直是个世外桃源,没有肃杀,没有棺材,也没有被阴谋摧残过的痕迹,天蓝的简直不像话,溪水潺潺,身后一条细长的瀑布从天而降,连呼吸口空气都格外的清列干净。
抚徵踩着一块块矗立在水中的石头跳到溪水中间,张开双臂,闭上眼,静静听着身后瀑布落下的声音,嗅着空气中清新干净的味道,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抛在了脑后,只有这一刻,她好像才真正找到了自己。
抚徵睁开眼,几个深深吐纳后,最终下定决心做了个决定:“我已经想好了,我要留下来。”
秦无翳和敖战皆是一惊,后者道:“珝莀姑娘会同意吗?”
抚徵摇头:“她不会同意的,但我已经决定了,我想留下来,哪怕她阻止我,我也要留下来。”
敖战有些意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还是说,这里还有什么值得你为之留下来的。”
从她找四方印,再到发现她华胥公主的身后,她的目他大概已经猜到了,只是她不说,他自然也不便拆穿。本以为赤眼猪妖的事情一过去,他们三人也该就此分道扬镳,如今她却说,她要留下来?
敖战心中多少有些困惑,但瞧她的样子,这个决定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不像是临时起意。
抚徵长长呼出一口气,抬手挡去头顶刺眼的阳光,如瓷般的肌肤在阳光衬着下愈加白皙光滑,两颊粉红,比枝头花儿尤要娇颜几分。
她转过头来,唇角弯弯:“我想试试过一过凡人的日子。”
秦无翳抬起头,阳光刺得她微微眯起了眼:“你要留下来过凡人的日子?”
抚徵颔首。
“可是,可是乐城已经成了空城,十里八乡都知道这里闹鬼,即便我们出去跟人说这里的妖怪已经被我们解决了,也不会有人愿意来的。”
好好的一座繁华城市一夜之间变成了尸城,纵然妖魔已经伏诛,那些早该入土的尸体也不会再半夜爬起来,可就凭着发生过的那些人,这里早已被人们划成禁地,再不会有人敢大着胆子来了。
岂料抚徵听了却不见为难,反而轻松道:“那又何妨?就算这里一个活着的凡人都没有了,不是还是我,还有你们吗?”
敖战怔住:“你要我们陪你一起留在这里?”
抚徵怒了努嘴:“怎么,你们不愿意?”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了。”秦无翳激动得从石头上站起来,“我本来就无家可归,四处飘荡,唯一相熟的就是你们,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来,我一定不走,说什么都不走。”
抚徵心满意足的笑了,又去看敖战:“你呢?你要回你的东海,还是跟我们一起留下来?”
“我……”敖战犹豫。
舒畅的心情一瞬间被人添了堵,胸口闷闷的难受极了,抚徵气呼呼的道:“不愿留下来就走吧,我知道,这里是浊世,哪里就能跟你们东海相比。走吧走吧走吧,我才不稀罕,都走了留我一个人才好。”
她气急败坏的一通数落,临了抱着手臂转向一旁,再也不去看他们了。
秦无翳忙来安抚,谁知她理都不理。敖战本也不是这个意思,见她似真的生了气,遂解释道:“我没有不愿意,我当然愿意留下来。”
“真的?”抚徵一喜,满面笑容。
敖战却有愁绪:“我只是在想,赤眼猪妖的事情虽然解决了,但有很多问题都还没有解答。比如,那个深洞里的赤帝像是怎么回事,还有被封印在里面的镇元弓,看那器灵的修为,镇元弓被封印在此处应该不是一日两日了,说不定,赤眼猪妖就是靠着镇元弓散出的灵力在修行。”
镇元弓是上古大神赤帝的手中兵器,即便被封印在此,但威力仍不容小觑。既然它能在被封印的情况下对他们下杀手,必然那封印也多少起不了作用了,假以时日总有失效的一天。
先不管封印多久会失效,既然赤眼猪妖能借着镇元弓修行,它一死,周边的妖怪必然会嗅着踪迹蠢蠢欲动。解决不了镇元弓一事,他们想在此处安然度日,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抚徵细细一想似乎也觉有理,脚尖轻点,人已跃过水面稳稳落在草地上:“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不解决这件事,我心里始终不踏实。”
敖战道:“所以,我们要下去看看吗?”
抚徵玉手一挥:“当然。”
秦无翳算是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不免有些后怕:“真的要下去吗?万一,我是说万一,要是再遇到上次那样的事情,鬼王还来得及来救我们吗?”
抚徵转过头与敖战相视一眼,登时拉下脸来,握紧拳缓缓回头,扬手就要落下。
“我知道,我知道。”秦无翳赶紧抱着头躲到敖战身后,“要下就一起下呗,别打人。”
抚徵满意一笑,转而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这就对了嘛,乖,姐姐会保护你的。”
秦无翳皮笑肉不笑,严严实实地躲在了敖战的身后,但对于抚徵说要保护自己的话,他真的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也不想想,之前在洞里,洞穴要坍塌的时候,是谁冒着生命危险将她护在身下的。
不过谁救谁,谁保护谁说来真是一点也不重要,只要彼此三人都平安,便是大吉。
“那我们什么时候再下洞?”秦无翳又问,这次再下洞,定然要做周全的准备。
抚徵沉吟一会儿,敖战率先道:“宜早不宜迟。”
“说得对。”抚徵应是,“只是最近珝莀看我看得紧,我一会儿不在她都要来寻我,我要是再次下洞,时辰一久恐怕会惹她怀疑。”
“可是你想避开她,恐怕不是件易事。”
“我知道,所以,我想找你借件东西。” 白姑娘又傲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