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徵一夜无眠,翌日早早起床,刚出门便撞见了正抻着懒腰出门的秦无翳。
他向她打招呼:“今儿怎么起得这么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抚徵心里闷闷的,一时没有胃口,便说不必:“早饭不必等我了,我想出去走走。”
她径直下楼,秦无翳怔了片刻,匆匆追下楼去,不放心地拦在她前面:“你是不是因为……那个……”他指了指楼上敖心.华磬的房间,“因为她们两个人住在这里不开心?”
抚徵看着他,心想自己的表现有这么明显?
不过想想昨天她那么直言说这里没有房间的时候,她分明看见敖战也愣了一下,估计是碍着她的面子所以才没有明白说出来。
抚徵呼出一口气,勉强挤出一抹笑来:“我没事,就是这两天雪大,一直呆在屋里有些闷闷的,刚才我看窗外的雪停了,就想出去走走。”
秦无翳一直看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抚徵又一笑:“你真的不用担心我,在家里做好你拿手的小笼包,我逛一圈回来可是要吃的。”
秦无翳将信将疑:“你真的没事么?”
“如果我真的有不开心,难道还能把她们给赶出去?”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敖心是敖战的亲姐姐,就说不速之客华磬,青丘的天狐一族,以她的本事根本与对方毫无相比的可能。
抚徵舒了口气:“好了,我就出去走走,马上就回来。”
言罢,她已不再与秦无翳周旋,径直拉开天留客的大门。寒风凛冽呼啸着迎面吹来,吹得额前发丝凌乱飞舞,身子骤时一僵。
未有犹豫,抚徵迈开步子跨出了天留客的大门。
天气寒冷,少见外头有商铺开张,零星几个行人走在街面,也只是双手拢在袖中,低头间行色匆匆。
相较他们,抚徵便显得漫不经心,不知去往何处,不知前路为何。
接连下了几日的大雪,昨日骤停,两道檐上的白雪未化,还厚厚的堆砌着。街面时常有人清扫,落雪被扫到两旁,平坦的地面还余有落雪化后的湿/濡,走在上面都格外地需要小心翼翼。
抚徵朝着前路走了好一会儿,心绪难宁,总觉得有什么还隐藏在暗中,就怕动须相应,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低头绞着手指,抚徵叹了口气,忽觉得不对劲,心神一紧,迅速回头。身后长街绵延,偶有几个行人匆匆跑过,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抚徵蹙着眉头,将身后景物一一打量,确定没有奇怪之处,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下。
她转身继续往前走,走出不过几步,身后似有异样。未免对方有所察觉,便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直到十分确定身后有脚步声临近,抚徵迅速回头,一个手刀就要劈下。
“是我。”
抬起的手被人握住,抚徵定睛一看,才发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敖战。
抚徵抽回手,有些诧异:“怎么是你?”
“不然还会有谁?”敖战有些不明所以。
抚徵不放心,又朝后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心才稍稍放下一些,可仍觉得奇怪。
敖战见她面色有异,不疑有他,只以为是因为敖心的事情,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毕竟一个是四姐,一个是幼时便定下了婚约的抚徵。虽然她已经不认这门婚事,而东海又有愧于她在先,但只要没正式解除之前,这门婚约他都是认的。
“对了,一大早的你出来做什么?”抚徵问他。
敖战回神:“秦无翳说你一大早出了门,久等你不回来,我担心你,所以沿着一路过来寻你。”又想起刚才她神情怪异:“你刚怎么了?”
抚徵自己也说不清:“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我总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我,可是我一回头,看见的却是你。”
“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不用太紧张了。我们回去吧。”
抚徵颔首,与敖战一同往天留客而去。
敖战又道:“你放心,只等华磬的事情一解决,我四姐自然会离开。”
“我不是那个意思。”抚徵怕他误会是因为讨厌敖心所以才闷闷不乐,虽说她的确说过不喜欢东海,更不喜欢东海的人,可说实话,她对敖心怵意更大过于讨厌。
就如敖战所说,敖心一直在龙宫帮龙后处理宫内事宜,其手段心智绝非常人能比。就拿昨晚来说,她总觉得敖心话里有话,像是一早就知道了什么,可分明敖心初次见她时她不过是个襁褓婴儿,几百年过去了,她又怎会识得?
若凭这个就能断定她的身份,敖心得有多厉害!
算了,只要事情尽快解决,敖心、华磬尽早离开,就暂且让敖战误会一次也没什么。
二人并肩回了天留客,秦无翳已经做好了早饭等着,阿陌业早已等得百无聊赖,正支楞着筷子玩,余光瞥见二人回来顿时一喜:“你们可算回来了,我都快饿死了,赶紧过来吃饭,快快快。”
阿陌冲他俩招手,蔫下去的精气神登时又缓了过来。
抚徵就近坐下,看了眼桌旁的两个人:“没叫她们下来吃饭吗?”
“叫了呀,半天都没有人应,我进去一看,里面早就没有人了,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阿陌夹起已经有些温凉的春卷咬一口。
“她们已经走了吗?”抚徵只觉奇怪,“可她们不是还要找人么,难道说,人这么快就找到了?”
“找什么人?”几人异口同声。
抚徵有些愣愣,只好将昨晚的事情和盘托出:“昨晚我睡不着,下楼来想喝杯茶,结果就遇见了四公主。我俩闲说了几句,听她话里的意思,像是要找东海的叛徒,似乎还与华磬有关系。”
“东海的叛徒,那就是你们的家事了。”秦无翳说道,“不过这跟华磬有什么关系?”
抚徵摇头:“她没再多说,但是听话里的意思,好像只有找到了那个人,她跟华磬之间的恩怨才能真的解除。”
敖战仔细回想,骤然想起来一个人:“四姐说的,是不是鲤素?”
“对,就是鲤素,就是这个名字。”抚徵也想起来,“你也是东海的,应该知道鲤素才对,所以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敖战眉头蹙得紧紧的:“鲤素是四姐身边的侍女,但后来因为犯事被驱逐出了东海,也从东海玉蝶上被抹掉了名字。”
东海的规矩,凡东海生灵都会将名录入玉蝶中,以昭东海族人的身份,而一旦将名从玉蝶中除掉,就再也无了东海族人的身份,便是妖。
鲤素一百年前就被东海从玉蝶中除了名,眼下已化为妖身,不再是东海的人。可他明明记得,上一次回东海的时候,四姐分明说过鲤素已死,而她如今却又要去寻鲤素的踪迹,难不成,鲤素其实并没有死?
可是如果没有死,那当初四姐又为什么要对外谎称鲤素已经死了的事情?
敖战忽然发现,就在他离开东海外出寻人的这两百年时间里,东海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准确来说,是四姐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鲤素或许就是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环。
抚徵瞧他神色有异,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敖战脸色渐沉下来,抬头看向盯着自己的三个人:“四姐说,鲤素已经死了。”
“死了?”抚徵惊呼一声。
阿陌正咬着包子,忽听这话,嘴里咬了半口的包子掉了下来,满面震惊:“死了?死了怎么找?”
“对啊,难不成还去地府找人?”秦无翳困惑不解。
阿陌放下筷子,嚼烂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你错了,人才称死,妖叫做陨灭,而且妖是没有魂魄的,只有元神,元神散了是没法转世的,只能消失。所以啊,陨灭的妖,其元神不入地府,只能等着慢慢消散。”
“那岂不是没办法找到了?”秦无翳说着不由自主地看向抚徵,如果一直找不到,那敖心她们会不会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她是不是又要不开心了!
抚徵尝了一口白粥,凝神想了一会儿,分析道:“如果鲤素死了,而她死的消息又是你四姐亲口跟你说的,但现在她们又出门去找鲤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会不会,其实鲤素并没有死?”
抚徵作出大胆猜测,但也真的只是猜测而已,毕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人亲眼见到鲤素的尸体,那一切都还有转机。
“你猜测的也是我怀疑的,我也觉得当年四姐应该撒谎了,可她又为什么要谎言鲤素已经死了的消息?”敖战心里也同是怀疑,看来不找到鲤素,这件事情还真没有办法解决。
几人都在思量鲤素这件事,唯阿陌一心扑在吃饭这件事上,他们不吃,她一个人反倒吃得不亦乐乎,大快朵颐一阵,已经吃得肚子都胀鼓鼓的。
阿陌心满意足地向后一靠,抚了抚微微鼓起来的肚子,十分餍足:“终于吃饱了,真的是好饱呀!”
三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去,抚徵气得笑了,探手抚了抚阿陌的头:“果然还是咱们阿陌有福气,泰山崩于前都不忘吃东西,可真好养活。”
“别摸头,会长不高的。”阿陌一巴掌拍掉她的手,嫌弃着嘟囔嘴,“再说了,什么鲤素,什么瑢冥,什么华磬,这些本来就是与我们毫不相干的事情,既然不相干,又为什么要费心去在意?”
阿陌的话似当头棒喝敲醒了抚徵,她慢慢收回手,那些一直缠绕在心田的网像突然破了道口子,缓缓向外流溢着什么。
阿陌突然坐直了身体,义正言辞的开始说教:“还真不是我说你们,来了一个华磬就把你们搞得焦头烂额,自己的日子都不过了。那华磬是什么人,青丘天狐一族,她可以不要自己的修为,难道还敢给青丘抹黑?就算她敢,青丘的长老们会放过她?” 白姑娘又傲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