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看星星到半夜,怎么回的房间,抚徵已经记不清了,早晨正睡得鼾甜,不知是谁一脚踹开了房间的门,咚一声,硬生生搅了美梦。
浓浓困意席卷而来,硬是压过了心里蹭蹭燃起的怒火,眼皮重得似灌了铅,连抬一下眼皮都懒得。
抚徵眉头皱了皱,扯过被子将脑袋蒙上。不管了,天塌下来也不能打搅了睡觉,醒来再收拾那踹门的人。
“出事了,出事了,真的出事了。”秦无翳急匆匆奔进房间,见如此大的声响都没能将榻上之人吵醒,她翻个身继续睡得酣畅,他却如火烧屁股,坐立难安。
抚徵实在是困,缩着脚,蜷着身子,用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住,隔出了两个世界,任他如何叫喊也巍然不动。
秦无翳唉呀一声,只好动手去扯被子:“别睡了,真的别睡了,你快起来看看,出大事了。”
不叫醒人,秦无翳是不走的,也不管她三七二十一,推她不动,喊她不醒,又是扯她被子,又是挠她胳肢窝,总之十八般武艺是样样齐上阵。
前面几个还能忍,挠胳肢窝是真忍不了。
又痒又麻的感觉传遍全身,轻而易举将困意驱散。抚徵一把掀开被子,惊得秦无翳弹跳开来,双手环胸作抵御状。
抚徵气鼓鼓地瞪着他:“你最好是真的有天塌下来一样的大事,否则,我饶不了你。”
平白被人搅了美梦,抚徵是又气又急,要不是听见那一句“出大事了”,她保证,她真能直接拎起将他从窗口给扔出去。
秦无翳连连点头,忙过去拉着她去到窗边。
抚徵一身亵衣,只来得及穿上锦履,打着哈欠,揉着睡眼惺忪的眸子到了窗边。等他将窗子推开,还残留的睡意登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抚徵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不信,再使劲揉了揉,确定了自己没有做梦,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客官,庆元斋出的点心那是一绝,刚出笼的,可要来两个?”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姑娘容色娇颜,这盒胭脂最衬姑娘的肤色,保证姑娘用了之后肌肤如雪,比那春天的花儿还要娇嫩些。”
“……”
从窗口眺望,原来冷冷清清的街面一夜之间竟门户大开,来往之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或行色匆匆快步经过,或悠闲雅致四下逛逛,行人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奇怪,棺材呢?尸体呢?那些残旧破败的屋舍呢?怎么都不见了?都去哪儿了?
抚徵大大张着嘴,只以为还在梦中不曾睡醒,可楼下点心铺子里的香味顺势飘来,醇香清甜,大早上的,可真是诱人!
一日未进水米,抚徵的肚子已经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撅着嘴,眼巴巴的盯着楼下的点心铺子。
秦无翳见她失神,还当她是吓傻了,遂道:“你若不信,就掐你自己一下。”
抚徵深觉有理,伸手就着秦无翳腰间软、肉用力一掐,登时疼得他“啊呜”一声,一张脸顿时痛苦地皱在了一起。
“疼么?”抚徵回头看他。
“废话!”腰间狠狠一疼,她可真是下了死手,秦无翳轻轻揉着,半晌都缓不过来劲儿。
抚徵撇了撇嘴,一脸的无辜:“疼就对了,疼,说明我不是在做梦,看见的都是真的。”
那就说明下面是真的有点心铺子,而且那点心铺子里头的点心,也是真的香!
秦无翳震惊的歪着头,有些难以理解:“那你想知道你自己是不是做梦,你掐你自己啊,掐我做什么。”
“我傻啊,我掐我自己。”抚徵转身将窗户关上,这诱人的香气,再闻下去可真就该忍不住了。
不过这一夜之间诺大的尸城竟然重新有了烟火气,死去的人一夜之间尽数复活,像是不曾发生过之前的事情一般,人人自得,过得富庶安宁。
还真是奇怪!
“或许,本王可以送你另外一件礼物。”
昨夜帝江的话闪过脑中,一如清晰在耳,难不成这就是帝江所谓的“礼物”?
抚徵心里疑窦丛生,贝齿轻轻的磨着指尖,盘算着这既然不是梦,那必然就是帝江送给她的礼物了。
一夜之间令尸体还魂,令萧条的乐城回到最初富荣,帝江定然费了不小的力气吧!可死者还阳尚需魂魄完好,帝江明明说过,乐城所有百姓的魂魄都已经消散,不入冥府,不存世间,那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单是这一个问题就已经磨得抚徵焦头烂额,想了半晌都没有想明白这是为什么,她绝不相信,帝江竟能有如此的神通广大,就不怕毁了六界现有的安宁,再来一次六界大乱么?
“你在想什么?”秦无翳盯了抚徵半天,见她发愣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以为她困惑着刚才所见之事,也同样急迫得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大清早的想事情最是头疼,抚徵按了按太阳穴,太多的问题堆砌在一起,活像是一群叽叽喳喳的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何其烦扰。
懒得去想这些烦心事,抚徵睁开眼,后知后觉注意到身上的亵衣,再看对面始终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秦无翳,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谁让你进来的?不知道我没换衣服吗?啊?”
这一河东狮吼,秦无翳生生吓了一大跳,一个激灵,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旋即房门大开,秦无翳被毫不留情地丢了出去,伴随着房门重重合上的声音,那一声“滚”简直响彻云霄。
秦无翳被跌得屁股疼,仰起头,一角蓝色由远及近,他尴尬的呵呵笑了笑:“意外,意外。”
敖战单手负背立于门外,并不信这什么意外一说,但也并不上前。
院外是热闹喧天的人间,院内却是隔开喧扰的清净之地,一扇门隔绝出两个世界,隐约听着门外的喧闹,愈发觉得眼前的世界实在是太不真实了。
秋风徐徐吹过,吹走天儿的萧瑟与萧条,带来焕然一新的契机。
抚徵三人并排坐在院内的石阶上,看着风吹着残旧的竹筐从面前骨碌碌地滚过,头顶似有一排乌鸦整整齐齐的飞过,随即就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平底风起,三人不过闭眼待风止,由始至终不动如山。
风停,院中却突地出现一人,那人手上托着一个盒子,笑眯眯地抚徵揖手:“奉我王之命,特来给白姑娘送样东西。”
抚徵单手托着下颌,乖巧地抱着双膝坐在原地,对这份“礼物”已经了然于心:“礼物我已经看到了,还劳烦卞城王多跑一趟,实在是有愧。”
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是半点儿没有这么觉着。
卞城王浑不在意,顺着她给出的台阶顺势而下:“属下应鬼王吩咐,自当鞠躬尽瘁。除了门外的一切,鬼王另外着属下送来一样东西,指名说是要给白姑娘。”
“给我?”
卞城王颔首,双手将盒子奉上。
抚徵立时又惊又喜,却不露声色,忍着激动将那盒子接过,打开一看,登时脸色就变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看盒中之物,又看看一脸真诚笑意的卞城王,再看看盒子,再看看卞城王……满腔的惊喜化作不可思议,转而不解,转而恼怒。
纤细白皙的两只手指从盒中轻轻夹起一张纸,略晃了晃,甚是震惊:“就这?”
一张破纸,也能算是礼物?还需要特地上人间来一趟?
鬼王还真是“郑重”。
抚徵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看也不看,随手将那张纸又扔了回去。
秦无翳接过那盒子,拿起里头的纸张敲了敲,也是脸色一变,却是惊喜,忙拿着手肘捅了捅她:“不是啊,你看,是这里的地契和房契。”
“那又如何?”抚徵两手一摊,“我要这里的地契和房契有什么用?来日我走了,还得费时间去卖了,不是更浪费时间么!”
似他们这般这里好玩住两日,那里有趣待月余的,有个房契不仅不是保障,反而倒是个累赘。诺大的房子,弃了可惜,带着麻烦,还不如不要。
这变卖房产的银子她也用不着,谁知道能在人间认认真真的住上多久呢!
卞城王两手拢在袖中,闻言只笑笑,少顷道:“白姑娘不拘于尘世自然是好,只是姑娘若打定了主意要做个凡人,过一过凡人的瘾,那这房契和地契,便是必要的。”
抚徵单手支颐,明眸善睐,百无聊赖。
卞城王又道:“鬼王曾交代,若白姑娘想留在此处,除了这两张地契和房契,另还让属下转告一句,入乡随俗。”
抚徵柳眉蹙起:“什么意思?”
“就是让我们安安心心的做个凡人,不使用法术,与一般的百姓无二差别,他们做什么,我们也做什么。”敖战将话接了过去,又去看卞城王,“鬼王可是这个意思?”
卞城王欣慰地点点头:“七殿下所言正是。”
抚徵“嘁”一声,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还不准使用法术,那得多难熬,岂不是做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那还不得累死个人。
她打定主意留下是想给自己将来留给美好的回忆,而不是回忆起来,只是整日的操劳和艰辛,这可不是她的初衷。
抚徵站起身,懒懒地伸了个腰,摆摆手道:“行了,行了,鬼王好意我就心领了,礼物就不必了,都带走吧,带走吧,我就不送卞城王了。” 白姑娘又傲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