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梦彤接连参加了两场相亲, 其一是同事介绍,其二则是长辈引荐。全都很顺利。
但鹿坎却动辄主动联系。
每当手机来电显示他的名字,封梦彤总觉得像心脏起搏器开始运作似的, 难受, 但是又说不上完全讨厌。
不管怎么想, 鹿坎都绝对不是适合结婚的对象。还是学生也就算了,性格也完全不像能迅速融入社交的样子,虽然封梦彤从没有过傍大款这种没出息的想法,但是,类似包养小白脸的活动也从未在她的规划中出现过。
但是, 鹿坎来她公司接她下班,她也没觉得自己有非得拒绝的理由。
毕竟人家孩子长得也挺帅的。
女同事们关心的目光中,封梦彤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才不管她们到底怎么看待这件事,反正自己的被人看着的目的达到了,感觉就跟站在星光大道舞台上一样爽。
下班后, 封梦彤习惯去连锁酒馆喝一杯。
既然鹿坎是来见她的,自然也就不得不陪同, 虽然为了保养嗓子必须节制。
封梦彤并不是会为一次简单告白心动很久的体质, 尤其又喝了几杯酒, 更是口无遮拦, 直接说:“你说你喜欢我,其实可能只是一种错觉吧?可能就因为大家都顾及你长这样, 小女孩子都捧着你, 追着你,头一次遇到我这么不讲道理的,所以产生了误会。话说你喜欢过别人吗?”
“……”鹿坎说,“喜欢过啊。”
“哈?是谁?”结果封梦彤反而在意起来。
“一定要说吗?”
“快说啊!是谁?同学?邻居?朋友的朋友?比你大还是比你小?”
鹿坎还有闲心喝白啤:“……”
“不会也是大姐姐吧?”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 封梦彤发现,节奏竟然已经又被鹿坎掌握了。
而且,在她准备反击的时候,鹿坎又忽然起身,绕到封梦彤身后,给她捏起了肩膀:“上班很累吧。我看电视剧里市场营销部的人都很不容易。”
按摩技术还很不错,以至于封梦彤连想说的话都忘光了,专心致志颔首夸赞:“不错,不错。再往左边一点。”
鹿坎照办,顺便还问:“你对结婚为什么这么上心啊?”
说到这个,封梦彤可就不累了:“我跟你说啊,结婚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决定。对于女人来说,找个怎样的男人结婚可是非常之重要的。特别是你要生孩子的话。你知不知道,要是对象是个烂人,女人每天上了班,回家还得做家务。就算遇到个愿意分担家务的,生孩子又不能让男的生,苦都是你自己吃――”
她正愁最近见乔帆的次数太少,没有能正面上大教育课的场合,现下抓住鹿坎这种自己撞上来的,立刻开始输出。
聊到晚上,鹿坎才送封梦彤回家。他还是学生,没有买车,尽管家境不错,但从不乱花钱。他把她送到门前,封梦彤进去了,尽量克制自己不回头。
她卸了妆,洗过澡,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来由地感到悲伤。手机屏幕亮起来,是刚刚约会过的年轻人发来的消息,对她汇报自己已经到家,即便她没要求过。
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谈感情的恋爱与和人厮混的恋爱同样有区别。就算不分高低,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封梦彤很奇怪地感觉到了,或许她也是第一次恋爱。
-
以前孟修也被乔帆打过。
而且也是右脸。
忘了起因是什么,但应该也不重要。孟修时常惹人生气,乔帆又是最容易动怒的那一个,两个人有冲突不奇怪,多半只会是小打小闹,转头就能一起去买烟。
乔帆咬牙切齿地撂下狠话:“你再这样我一定让你好看。”
孟修则用富有警告意味的笑容回复:“见好就收吧。”
变成了大人,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冲动,本来她是这么以为的。
孟修狠狠挨了一下,没什么怨言,只是逐渐抽回手去。他取出一支香烟,拿在手里,很久没点燃,末了又塞了回去。
车里有物理退热的速冷冰袋,他很快就拆开来,捏碎了,把变凉的包装袋按压在脸上。
乔帆也不急于下车,慢慢扳动着打火机。“以前初中的时候,”她说,“其实你做过一件特别让我伤心的事。”
他说:“是什么?”
青春期的青少年们总会在意一些大人不那么关心的东西。比如人际关系,比如义气,比如朋友。
乔帆融入集体的方式是她自己摸索的。她习惯了寻找丫鬟的位置,和最受欢迎的那个人在一起,自己就能变得同样受欢迎。她不是为了融入不良少年少女的圈子才和朋友们相处,而是为了和朋友们相处,才成为坏孩子中的一员。
可能那不算正确的决定,但放眼全世界,也没几个人能拍着胸脯打包票自己小时候从未犯过错。家里没有人,就算放学后按时回家,家里也不会有任何人在,还不如和朋友们到处闲逛,快乐又单纯。那是乔帆当时珍视的容身之所,但孟修却说她格格不入。
他没有背着别人说悄悄话的习惯,也不是刻意隐瞒她的,只是刚好当时她来晚了。孟修在对百里颦说:“你不觉得乔帆在我们里面格格不入吗?”
“又来了吗?”百里颦没精打采地检查着指甲,抬头时懒散地抱怨道,“说好了要一起对付江荣,你们俩能不能别内斗了?轻浮男和辣妹可是左膀右臂的标配,总这么紧张我也很头疼。”
他似是而非地笑着,摆出献上忠诚的假象:“对好孩子来说,这种日子多过一天都是负担。她不是我们这一边的。”
百里颦在用力地按手机,她那部OPPO的老旧手机早就远远超过了使用期限,经常死机,气得她直接扔进沙坑:“啊,无语。”
乔帆不合时宜地走过去,百里颦正重新捡起手机,孟修却看过来,云淡风轻地朝她笑了。
那一刻,她心里堵塞着乳臭未干、幼稚到滑稽的忧郁,苦闷到无法言说,所以只是,也只能盯着将实情一语道破的他,一言不发。
但是,令乔帆印象深刻的并不只是这一天。
差不多就是那个星期的周五,她和去拍大头贴的朋友们分开,一个人先回了家。
乔帆没开灯,斜着身子蜷缩在沙发上,电影频道在播放成龙的动作电影。虽然有趣又精彩,但她没有笑出来。
门被敲响了,她穿着纯棉的睡裙,拖着疲惫的步伐走过去。猫眼外一片漆黑,那时候的乔帆没什么安全意识,想也没想就打开了门。
她看到孟修独自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