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赤云道长来到高悦床前,抬起一指点中高悦眉心,紧接着便嗖地一下,如一道烟雾般消失在了高悦床前。
高悦记得刚才自己正坐在极阳殿偏殿的床上指挥小幸子和小福子数钱入账,他们面前放着十箱金银财宝,可把三人给忙坏了。正数得不亦乐乎呢,突然听见一阵委屈至极的哭声,好似还在喊着什么‘我不去!放开我!’
谁在哭?谁在喊?
高悦不过好奇了一下,眼前的财宝就没了――他也来到了一片荷花池前,不远处的白玉桥上一个老道正拉着一个年轻的公子往前飞奔,那公子哭闹得很厉害,抱着白玉桥的一尊石狮子雕塑死活不撒手!池水这时突然升起一层淡淡的白雾,高悦看不清那边人的长相,却隐约还是能听道那个公子在哭喊!
高悦想要走过去弄清楚,却发现他竟然一步也迈不过去?!可他面前明明什么也没有啊,走了半天竟然还是在原地打转儿!这是什么?阵法吗?
那我不会喊么?高悦心念一动,大喊起来:“那边的牛鼻子,不要欺负人!我警告你我和赤云道长是老相识,我要是告诉他道门出了你这种败类看他怎么收拾你!!!”
白玉桥上的牛鼻子:……
臭小子,我就是赤云道长啊!
不过,被高悦这一喊,赤云道长加快了拉人的动作,他低声对那哭闹的人说:“贫道知道你是因执而生,眼下了结的时机已到,你再缠着高侍君也无济于事,不如跟贫道走,至少能助你再入轮回!”
那公子原本一直在哭,听了这话却突然抬起脸来,那脸上竟然什么也没有!!白惨惨一片!!!可是,声音却依旧传了出来――“你不要骗我?”
“贫道修行之人,不打妄语!十日之内定助你再入轮回!”
无脸公子微微垂头,似是在沉思。半晌才点点头,道:“好吧。就十日。”
这一晚,高悦的梦境换来换去,一会儿是钱一会儿是桥一会儿是皇宫一会儿是大海……他还梦见了陈谦,陈谦一直在跑,他一直在追……以至于第二日醒来高悦觉得浑身酸痛,好像晚上被什么人抽掉了骨头似得,他抱着被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洗漱。
这日,高悦要去白家客栈,起来后却有些恹恹的。他精神不好,从书房里出来时,正好与在院子里练剑的李景撞个照面。高悦抬手冲他打了个招呼,说了声‘早’,就打着哈欠兀自往外走。高悦走了没两步,他身后的另一间房的门也被‘哐当’一声拉开,赤云道长顶着一双熊猫眼走了出来,也边走边打着哈欠。
李景:……
这两人昨晚上是去偷鸡了还是摸狗了?怎么连没精神都如此同步?!
“二位这是要去哪儿?”李景见那俩人竟然往他家的后院走,实在忍无可忍,出声唤道。
“吃饭啊。”
高悦和赤云道长同时回头,异口同声,那个夸着肩膀没精打采的样子其同步的精准程度,不知道的人真会以为这是对亲爷孙。
李景也是败给他们了,无奈地指着另一边道:“饭厅在那边!你们二位昨晚去干嘛了?怎会如此精神不济?”
高悦:“做了个梦。”
赤云道长:“我也是。”
李景:你们当我是三岁还是五岁?做梦而已,至于如此疲惫?!――唉,算了,今日还是亲自跟他们再走一趟吧。
白家客栈自那日被镇东军围封以来,每日都有各色人等以各种名义前来打探,奈何镇东军素来军纪森严,大帅严令之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透露口风的。
今日也是一样,门口一堆人围着,嚷嚷着什么自家有要入宫的采女,马上就要启程了,求各位将军行行好,让他们出去最后再见女儿一面……
李景带着高悦、梁霄和赤云道长才拐进平安大街,隔着老远就听见那边的哭喊声,简直比吊丧还要丧气。李景脸色瞬间一沉,打马快跑,率先赶了过去。
守备的将领一见来人是他,忙小跑着过来为他牵马,笑着问:“大帅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是要开审了吗?”
李景翻身下马,缰绳扔给那人,道:“里面是怎么回事?”
将领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头疼地道:“那是蓟城赶来的一户人家,说是女儿今年参选了采女,央求着想在出发前再见一面。”
“他们是正经住店的?”李景问。
将领道:“下官之前已经核查过了,确是正经客人。入住三天,没有去过花堂。”
“没有去过花堂也不代表就没有问题。再细查。还有,没我的准许,所有人都各自回屋待审。再有出来闹事的,来一个打一个,打到没人敢来为止。”李景说完便回身向后望去。
那将领本还想说采女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核验的,话没出口就顺着李景的视线,看到后面又来了三人。而他们的大帅也在这时迎了上去,走向那个白纱遮脸身穿白衣的公子,伸手似乎是要扶人家下马,可那公子却根本没用他家大帅扶,就已跳了下来,看那身手干净利落,似乎骑术不错的样子。
将领偷瞄李景脸色,没有看见所谓的尴尬,反应看到一丝疑惑在他家大帅脸上一闪而过。
李景默默收回手,视线粘在高悦身上一样,心想这两年你变化可真大,以前我要教你骑马,你怕得发抖,如今竟然也已熟练得好似一个老手,果然错过的就再也回不来了吗?
高悦马背上颠了一路,精神倒是稍好了些,只是他刚才一直在关注门口的闹剧,没看见李景要伸手扶他,否则他就算用不着李景,也会明确拒绝,不会这样直接无视。高悦的教养源自穿书前的家教,这与是否待见李景并无关系。
三人先后下马,门口那对闹事的夫妇已被人拖着往里面拉去。高悦看着那对夫妇里的男子,突然皱了下眉,几步冲进门里,冲那两个拖人的士兵喊了句‘慢着’!
士兵不认识高悦,却看到站在高悦身后的李景此时抬了下手,也就停了下来。高悦两步走到那个男人面前,盯着他人中两侧的皮肤看了片刻,问:“你是哪里人?”
那男子高声道:“蓟城!”
“蓟城?”高悦‘嘿’一声,说:“蓟城什么时候也流行留人中须了?我看你不是蓟城人,是倭国人才对!”
此话一出,那男子脸色骤然一变。
他旁边的女子则是突然拔出了发簪毫无征兆地向高悦刺了过去――一切变化得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有些反应不及――可这一刺,竟然被高悦侧身闪过了!可见高悦也是早有防备!
这里,这么多士兵和将领,又不是吃白饭的,再说还有李景和梁霄,怎么可能会让高悦受伤?所以高悦躲过那女子遂不及防的一击后,那两人立刻被士兵们制住!
然而,就在士兵们把人压住之后,那两人竟然同时口吐鲜血,气绝身亡了。
“这……”士兵们有些骇然,无措地望向李景。
李景沉吟不语,高悦却道:“倭国隐士?”他说着回头看向众人,见李景脸色凝重点了点头,而赤云道长则是挤开众人,两步冲到那对男女面前,眉头已经锁成了一个疙瘩,冲所有人喊:“都离远些,有蛊虫!!”
“什么?!”
众人大骇,连忙后退。就见赤云道长从袖袋中掏出符纸和一个陶罐,口中飞快念咒,那符纸无火自燃之际,数道金光自尸体周围平地而起,争先恐后般跳进了那个陶罐里。金光闪尽,赤云道长连忙又拿出一张符纸将陶罐封口,这才松了一口气儿,对众人道:“噬魂蛊,好狠毒的手段。中了这蛊的人若是有一丝背叛之念,便会被蛊虫噬食心脏,相传这种死法的人连灵魂都是残破不全的,根本入不了轮回。”
入不入得了轮回的,高悦也不懂,反正知道这蛊虫不是个好东西,用他的人更是心思歹毒,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这事李景和梁霄想到的更多,两人小声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