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们用包含各种负面感情的眼神望着祝星,对她这样自暴自弃的行为感到不齿。
香只余短短一截,眼看就要燃尽。
在贵女们瞩目之下,祝星终于动了。
花椒研墨研得极快,大有把墨当成刺杀对象之意,看得人后脊发凉。
祝星改左手执笔,挥毫而书,一气呵成。
有花椒挡着,加上谁都不愿离她近些,贵女们压根看不清纸上写的什么,依稀是几行字。
她们看着祝星的目光中又多了些可怜,均以为她是临时抱佛脚,胡编几句应付完事。
虽然比交白卷好些,但依旧是要丢大人的。
祝清若并不觉得好受,就像从倒数第一成了倒数第二,这能说是进步么?
祝星从头到尾都是笑盈盈的,谁也看不出她对这作品抱有什么样的期待。
既已完成诗作,她慢条斯理地将狼毫蘸水洗净,又在笔架旁的木盒中挖出小块茉莉香味儿的香膏化入另一碟水中,反复浸泡后才将笔重新挂起。
众贵女看着她细致周全的模样,恍惚间产生了巨大的割裂感。
乡下来的丫头怎会行诗书之礼行得如此行云流水。她明明不会写诗也不会作画。
香尽。
大侍女高声道:“时辰已到。”
屏风另一侧的京官们终于提起精神,纷纷坐正。
花厅中由静谧再度变得热闹起来。
李令玉潜意识当祝星是胡乱应付,已经急不可耐地要让她丢丑。且有她在前,更能衬托出自己才华出众。
是以李令玉慢慢站起,对着祝星高声道:“星姑娘,你今日来得最迟,我还不曾罚你。便由你打头阵,交出诗作,如何?”
祝清若忙凑过去试图阻止李令玉,未果。
她如今想不想报复祝星已经不重要,李令玉铁了心要让祝星丢人,也不曾想过祝清若会不会被牵连。
京官们纷纷交换信息,俱不曾听说过哪位贵女名讳含“星”字的。
虽说李令玉是商量的口吻,但大侍女已经从屏风另一侧过来,去收祝星的笺纸。
花椒眉眼冷厉,欲阻拦。
然而祝星抬抬手,由着大侍女将笺纸拿去。
祝清若几乎要跌坐在地上,极想找个地缝钻下去。然而她恍惚抬眼,就见祝星更离谱,已经将幂篱戴好,做出随时离开的准备。
贵女们失态,一个个娇声笑起,连拿着祝星大作的大侍女也忍不住掩唇轻笑。
屏风另一侧的京官们不明所以,尚不知发生了什么。
大侍女捧着折好的纸笺走到屏风中央,面向诸大人时笑容已然收起,还有些紧张。她扬了扬手中纸笺,先介绍道:“这是京中六品祝侍御史家养女祝星所作。”
祝清若听到“养女”二字时心头一沉,骇然看向祝星。
奈何隔着重重白纱,她什么也看不到,只见祝星依旧坐在椅上。
官员们或多或少露出轻鄙之色,原来是六品小官的女儿,还是个养女,怨不得他们什么名头也没听过。不少人赞李令玉与人交友不拘门第,听得李令玉更是喜滋滋的。
祝清若更觉心寒,原来自己的身份在达官显贵们的心中始终排不上号,无论她怎么努力。
大侍女缓缓将纸笺打开,正欲诵读,待看清纸上所写后神情呆愣,似在憋笑,怎么也诵不出口。
“怎么不读了?”李令玉有些着急,催促道。
官员们本对一个六品小官之女的诗作并不感兴趣,然而见大侍女这副古怪样子,一个个胃口被调起来,跟着催促起来。
“写的什么?”
大侍女深吸口气,压抑着颤抖的嗓音读:“无聊生辰宴,人人笑满面。寿星不过生,她想打我脸。”
花厅中一片死寂,紧接着爆发出巨大的笑声,有男有女。
“这是什么诗!真是笑煞人也。”
“我空活五十余载,从未听过这样的诗作,今日真是开了眼了!”
“是养女……作出这样的诗也不奇怪。”
“可见祝家是个什么样的家。”
……
祝星在嘲笑声中依旧淡定坐在椅子上,宛如局外人。
官员们或抚掌大笑,或拍股而笑,都没了为官风度,笑得牙不见眼。唯独卫太傅稍微收敛些,不过也是连连摇头,眼中笑意盎然。
贵女们指着祝星笑得花枝乱颤,不住地捂着肚子,直不起腰。
祝清若直接滑坐在地上,偶尔有人笑话之余同情地看她一眼。被家中这么个养女拖累,实在是家门不幸。
李令玉目的达成,眼泪都笑出来了,回过味儿后对祝星道:“星姑娘,你这最后两句为了押韵也是煞费苦心。”实际上是暗中表示祝星后两句纯属杜撰,为了押韵为之。
反正祝星如今已经烂到极致,也翻不出什么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