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两个鬼童是假的,那么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的幻觉?又是怎么从卫生间跑到了自己的房间,还一个不小心撞击到了自己的脑后?
根据床上的痕迹与温度,还有口腔中清新的牙膏味道推测,他在起床和刷牙时,应该还清醒着,进入幻觉的契机,大概在洗脸前后。
正是在洗脸的时候,他看到了身后有一个人形黑影,而后,他躲避,进屋,关门,最后昏厥过去。
在这么一段时间里,他进入了幻觉。
他不知道这能不能被称作灵异事件,毕竟种种迹象都在向他表明:那两个鬼童并没有像他记忆中那样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犹如一个短暂的、和生活结合亲密的噩梦,所有的鬼都只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没有波及到现实。
大腿上传来的异物感唤回了他的思绪,是一种方形物硌出来的钝痛。
他慢慢坐起来,往下一掏,夹出了那个硌着他的软肉的东西――是他的手机。
手机上的人脸识别系统被唤醒,一声震动后,解开了锁屏,露出了主界面。
“8:23”
已经八点多了,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吃早餐了,再不赶紧下楼,他就要迟到了。
被扣工资的威胁让他不得不停下猜想,飞快地奔向楼下,早饭都顾不及买,但即使他这么拼命地跑,还是没能赶得上公交车,于是,他便只好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小伙子,跑这么快,是迟到了吧?”司机师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善意的调笑,“你放心好了,我这技术杠杠的,不得让你迟到。”
闫云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喘着气,点了点头,右手在胸前抚着,顺着气,心里惦记着早晨遭遇的灵异事件。
“你没吃早饭吧?我看你脸色有点差,是不是低血糖?”司机并不介意他唯一听众的不捧场,一个人就能撑起场子,一边开车一边侃侃而谈。
“我儿子比你稍微小一点,他每天早上也是,不吃早饭,中午饿了就吃点鸡排奶茶这样的东西,嗨,那能顶饿吗?要我说啊……”他说得兴起,还抬手振臂,仿佛身处舞台,而他就是那个慷慨激昂的演说家。
“师傅您能开得再快点吗?”闫云书受不了了,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喘不上气来,有什么东西勒着他似的,浑身难受。
难不成真是因为没吃饭所以低血糖了?
“你别急啊,小年轻就是急性子,不急不躁,才能挣大钱。”司机继续说着,还露出了手腕上的表在闫云书前面晃了晃,炫耀道:“看见没?”
那表金灿灿的,晃来晃去,叫人看不清是什么牌子,倒是衬得大金表旁边那一串珠子古朴自然,带着点佛性。
“嗯。”闫云书点了点头,他不清楚对方想要什么样的夸赞,于是只能说了句,“表挺亮的。”
“哈哈,是吧?我也觉得不错。”司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我这表是不错,但是你刚刚看见它旁边那串菩提珠子了没?那东西才是大有来头。”
“嗯?”闫云书疑惑地抬头,这次脖子上的压迫感更明显了,他左右转了转头,才发觉出来,是他脖子上带着的那石符掉到后边去了,勒着了他,他这才赶紧把那东西从后脖颈子上车过来,拽到前面去。
“我看你脖子上也带着一个,怎么?你也信这个?”司机说着说着,眼尖地瞥见了后座上小年轻脖子上的石头,“好家伙,像你这么年轻还信这个的人可不多了啊,小伙子,我瞅着你那东西不错,你可知道自己身上戴着的这石头有什么渊源?”
难道这司机懂这个东西?
闫云书有些精神了起来,他虽然在社交方面不太主动,但一旦聊到他感兴趣的方面的时候,他还是很愿意跟人搭茬的。
“这石头怎么了吗?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他问道,“我也不瞒您,我这石头是我……家里人帮我求的,说是可以驱邪压祟,我平时带在身上没什么感觉,不大把它当回事。”
司机一听这话,咂了咂嘴,笑了声,说:“年轻人,说你年轻,你还真年轻,正好,你今儿碰上我了,我就来给您献献丑,卖弄卖弄。”
“我说,你这石头,是不是漆黑不反光?最开始摸上手的时候凉得跟冰一样,轻轻拿手指甲一弹,听起来声音还像什么金属一样?”司机问道。
闫云书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但是这些特征并不是石符最特殊的地方,如果硬要找的话,其他的石头也能有这几样表现,所以他没立即赞同,而是皱皱眉头,说:“这也不算什么特点吧?磁石跟它也差不多,怎么您就能一眼看出来这石头的与众不同的地方呢?”
司机听不得激,当即就要证明证明自己的能耐来,说道:“你别慌啊,我这还没说到正地方去呢,你看你,急什么,你且听我说,其实这东西,我自己倒是没摸过,但是我认识玩这玩意儿的人,你这石头呢,不是一般的矿石,在咱们这儿,也开不出来这种矿,有人说这是阴阳交接地的东西,所以才能两边都占便宜。”
“要是我记得不错,你这东西,该是一块大石头上开出来的,这就是个小碎块,它的主要作用就是,安眠驱梦,压邪镇祟,把这东西磨成粉和了蜂蜜喝肚去,能让人一辈子不做梦,但是有的时候魂儿会离开身体。”司机用一种说书人似的语气说着,“这东西轻易不会碎,一旦碎了,那它的效果就变了,它这玩意儿邪乎,是个整块的时候,是吉利东西,万一有哪怕一点裂缝,那裂开的地方就是个吸邪引祟的大口子,不光吸邪纳祟,它还会吸取佩戴者的精力,容易让人丢魂儿。”
闫云书听着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他想着,自己这石符可不就是这种状态吗?刚戴上的那一个月好好的,啥事没有,那天突然碎了,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只是一夜之间,他就又一次陷入了无限的恐惧之中,比之前更甚。
“那戴着它的人好好护住它不就行了吗?只要不让它碎,怎么都好办。”他故作轻松地说。
“啧,说你不懂,你还真是个半瓶子水,你光知道它的正面作用有什么用,它有副作用,完整的时候,它能让佩戴者保持高度的精力集中,虽说能驱邪,但是对戴着它的人来说,就跟戴了个电击器似的,稍微有个陷入梦境的可能,就被它一下子搞清醒了,你说一个人每天难不成连放松精神的时候都没有吗?它这么不分敌我的刺激,特别容易让人精神疲惫,你每天戴着这东西,精神紧绷,难道不累?你戴着它,难不成没感觉到自己有时候会精神不济、食欲大振吗?”
似乎……是有的,闫云书自己也说不清,他佩戴石符的时间短,有些状态还没体现得出来它就先碎了。
可是,他那次戴着这东西在下班途中被追逐的时候,它也没有破损啊,还是说,它那个时候破裂的缝隙太小,肉眼看不清楚?
司机一看青年陷入了沉思,就知道自己起码得有六七分说在了点子上,不由得得意了起来,说:“它这样的石头,在完整的时候有个外号,叫攥神咒,裂了缝了的,也有个外号,叫降神兵,我看你这个小脸煞白的样儿,是它已经裂缝了吧?”
闫云书犹疑着,点了点头,看这样子,他倒是对司机说的话已经深信不疑了。
“嗨,你家人这也是好心,毕竟这世上知道它副作用的人不多,谁叫它好处太大,风头太紧,给那点小瑕疵盖过去了呢,你身上这块降神兵,黢黑像墨,没有点杂质,应该是个好料子,但也就是这好料子,才最容易在裂缝了之后吸邪,我劝你啊,要不,就把这一块石头扔了再求一个,要不,你就舍弃其中一点,把那个裂缝给去了,找个灵地方给碎掉的那点化了,让这东西重新为你所用,不然,以后就不好办了。”
“以后?”闫云书疑惑道,他本以为自己现在遇邪的状态已经是最坏的情况了,谁知道,还有更恶劣的结果吗?
“对啊,以后,你说一个人的精力要是全部都被这么一块石头吸走,会变成什么样子?”司机问道。
“会……力竭而死?”闫云书不确定地试探。
“啧,比这更惨,它现在还是吸你的精力,让你时不时陷进幻觉,以后你精力慢慢衰弱了,它就开始吸你别的东西,你精力不济,不能保证持续供给,又无力阻止身体和灵魂上的变化,那个时候,你的魂儿还能保得住吗?生人的魂儿可比精力厉害多了!等到你真的到了那一步,你也就因为长时间的接触跟这石头同化了,它再把你的魂吸走,你这就被它圈进里头,成了它的小绵羊了!”司机说着,笑着转过头来,脸上是一副扭曲至极的笑脸,“闫云书,你害不害怕?”
第37章 巨大的头
“闫云书,你害怕不害怕?”这么一句话像是一根钉子似的狠狠扎在了闫云书的心口窝,疼得他四肢百骸在那一瞬间就绷紧了,僵硬了,动不得,跑不得,只能在那里坐着,像个木偶。
他嘴唇哆嗦着,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