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云书对此毫无知觉。
.
或许是因为白天经常可以有机会和仝阳接触,和对方身上那没完好无损的石符接触,闫云书的这一段工作时间过得十分轻松,除了有时会做一些意味不明的梦之外,他的生活算得上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太轻松的日常生活和繁琐的工作任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常常让他在上了一整天的班后,累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像是往外跑了五千米。
他有时会感到庆幸,幸好自己这一趟出差,没有再遇到什么灵异事件,不然这可真是在他本来就疲惫的精神状态上雪上加霜。
但他这么疲惫,计划好的心理暗示的训练也只能被搁置,无法再往前进一步,而且闫云书心中总是对于那第一次的不利耿耿于怀,有些抵触。
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任务的压榨下,他们此次的出差目标被提前达成了,除了一些需要签字的文件还在等着他们之外,基本上已经处于半放假的状态。
既然他的工作已经不再繁重,不需要时时候命,他便兴起了几分回家看看的心思。
他家离这里比发鸠山离这里更近――他也不敢在领导没发话的时候乱跑到别的地方去,总归是拉不下那个脸来去求,但回一趟老家还是可以被理解的,所以,他这假批得很快。
当天上午拿到了假条,俩人就退了房,开车去往闫家村。
这次,无论仝阳说什么,闫云书都拦住了人,不让他再买东西,只要一提,就用一句:“我家就是你家,进自己家门还要客气吗?”堵住人的嘴。
仝阳也看出了他的好意,便也不再推辞。
这次他们回家,闫母倒没有再给仝阳多大的难堪,只是在饭桌上频频催婚。
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压得有点让闫云书透不过气来,他没敢多说话,还拉着仝阳不让他回话,总算是把这么一关给过了。
刚吃完饭,他就用要出门看看以前的熟人的借口逃似的冲出了家门,手里还紧攥着仝阳的手,狼狈得不像出门去转转,倒像私奔。
终于,两人逃到了一个巷口,远离了严母的唠叨声,总算是松了口气。
“你妈妈真是个细心的人。”仝阳感叹了一句,“这么久远的事情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他说的事刚刚吃饭的时候闫母自豪提及的事:她儿子三岁的时候就会把《三字经》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地背会了,还凭借这个成为了幼儿园中最早找到“女朋友”的小朋友。
闫云书脸上发烫,毕竟这不是什么值得他骄傲的事情,他当时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看大人干什么他干什么,看到电视剧里男女主角处对象他也就跟着学,没有那么多想法。
“哎,云书,你小时候那个女朋友后来怎么样了?跟你上了同一个小学没有?”仝阳见他窘迫,更觉得好笑,继续开着玩笑。
“仝阳哥你别说了好不好……”闫云书羞涩得几乎抬不起头来了,整个脸都是红彤彤的,赛那熟透了的洋柿子,又红又烫,快要变个烙铁了。
“哎,你那小女朋友漂亮不漂亮,能被小时候的你看上的小姑娘,一定长得特别水灵,怎么样?跟哥说说呗,搞不好哥还能看得出你喜欢哪一类的,给你牵个线什么的。”仝阳看着这人通红的脸,喜欢极了,越说越来劲。
“什么小女朋友啊,就是个小女生,人家才跟我‘确定关系’两天就被别的男孩子用一袋奶撬走了,根本当不了真的。”闫云书无奈又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也觉得自己小时候干的事情蠢透了,没脸说。
“那也真是厉害了,你毕竟是第一个找女朋友的小朋友,别的小孩那都是跟你学走的,不算。”他说着,又笑起来。
闫云书对自己小时候干的一些事情感到难以回顾,但他的确喜欢看仝阳在听到这些东西时露出的真心的笑容,所以,即使他羞涩、没脸,他也依然尽自己可能地把童年的一些事情挑挑拣拣地讲给对方听,只求看见那俊朗阳光的笑。
“嘿!小云儿!是你不?老舅好些年么见着你啦!”他俩正说着话,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了一个惊喜的男声,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亲切地扑过来,搂住了闫云书的脖子。
第46章 悲切泣声
来人是一位老汉,穿着洗得透光的白色背心和泛白起皱的蓝色大裤衩,手里拿着一把芭蕉扇,十分高兴似的在那一边搂着闫云书,一边忽闪忽闪地扇风。
闫云书不认识他,但能从这人的口气中辨别出这人是认识他的,于是他只能跟着对方的称呼走,喊了声:“老舅。”
这位自称“老舅”的老汉露出了笑容,嘴巴咧着,露出发黄的牙齿和粉红的牙床,他用力拍着青年的后背,也不顾把这人拍得咳嗽,大笑道:“哈哈哈!好嘛!小云儿也长大了!最近过得咋样儿?能挣多少钱啊?干什么活儿的啊?”
“哈哈……”闫云书只觉得尴尬,笑了笑,不知道怎么回答。
“小时候你长得可壮咧,咋?现在不能受得住老舅一巴掌拍的了?”老舅笑着,又“啪啪”拍了两下,这回他用了稍微轻一些的力道,没再把手底下的人拍得咳嗽,“你出息啦!是到大城市干活儿的人啦!你看看这衣服就不是便宜的,你看这料子!摸着那叫一个滑溜!”
闫云书有些受不了,他鼻间都是这老汉身上的汗气和烟味,熏得他忍不住皱眉,他有些窘迫,求助地看了看仝阳,却发现对方在偷偷地笑,还为了不被发现特意躲远了一些。
他禁不住开口,说:“老舅,您住这边?”
“对咧,我住这儿,就这儿。”老汉热情地指着巷子里面的一户人家,边指边喊:“老婆子!小云儿回来咯!你来看一哈嘛!快做饭,咱们拉他喝一壶好的!”
“老舅,别!我吃过了!我不吃了!”闫云书连连推辞,但他瘦弱的身体哪里禁得住这样一个庄稼汉的拉扯,几乎被拖着往里走,“我不吃了老舅!我刚吃饱回来!”
“老东西,你看你给人孩子拉得,都冒汗了,你下手都不能轻一点吗?”从刚刚老汉指着的门户里风风火火地跑出来一位老太太,她一见老汉拉扯着闫云书,急得立刻跑过来,但她却没有帮着闫云书脱离那双胳膊,反而使了一股柔劲联合老汉一起把他往家带,“走,走,妗子带你吃吃地道的!妗子从小就见你长大的!哟嚯,你看看,人说女大十八变,你这男大也十八变来!”
闫云书实在是没工夫在这一尖利一厚重的两道声音里插进去,只能打断道:“老舅!妗子!我这回来还带着朋友呢!你们这样拉我,他回头都跑走咯!”
他被逼得连方言都说出来了。
老汉和那老太太一愣,齐齐转头:“哪咧?”
但他俩年纪大了,眼神不大好使,只能看得见个影子在那里,并不能看得真切,只好先放了手。
老汉挠了挠头,向那边打了个招呼:“这孩子,你咋躲那去了,来,来,老舅带恁俩去俺家吃个好的!”
仝阳一见战火烧到他这边了,佯怒瞪了那位把他供出来的人,推辞道:“我就不去了,我在这等等吧!”
闫云书见了这样好用的工具人哪有不加以“利用”的道理?连忙说:“老舅,我朋友不好意思,他说不去,我也就不去了,他这人脸皮子薄,认生。”
老夫妻俩对视一眼,老婆婆便一拍老汉的肩膀,骂道:“你这人拉住人孩子还不撒手了,怎么没看着后边还有一个啊?你看给人孩子热的。”
她脸色又以变,转向闫云书,笑着道:“这大中午的,你俩站外头也热,不如就上妗子家去坐坐,在外头走多热啊。”
说着,她又拉住了他的手,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这边除了他还有别的人在,这次用的力道倒是比上次小了许多。
闫云书趁机轻轻推开她的手,苦笑道:“妗子,我来着不是要遛弯儿,我是真有事干,您就别拉我去您家了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