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森林挽歌

　　森林太密森林太高森林太大，森林里一样有日出日落月晕而风础润而雨，森林的绿色使我们都变成色盲看不见枯死腐朽。

　　我想走进森林我一定会迷失森林里没有路，绿叶的旗帜重重叠叠森林呼唤着：你们来吧，我养着健美的豺狼虎豹。你不敢来你怪谁我给你自由你不要，你不能带枪全世界都在保护野生动物。动物太少动物比你珍贵它们没有婚姻法也没有爱滋病。

　　森林的家属使每一棵树木都变得珍贵，就连那些攀附了祖祖辈辈浑身软绵绵找不到一根哪怕象鱼骨头那样细小骨头的枯藤和青藤们，也耻高气扬地高大着。它们说：这一棵红松的遗嘱已经作了公证，因为我的温情和缠绵我将得到全部空间和地下的遗产。红松是这一片森林的最早的主人，从一只大鸟的翅膀上跋涉而来经历过风霜雨雪以及空中的搏斗，是森林的荣誉曾经获得过一级骑士勋章和3次战斗英雄的称号。你可以把我看作是红松的女儿或者是妻子要不就是情妇。反正我缠绵着我的攀登是属于红松的它有多高我有多高它有多美我有多美它活着我不死它死去我不活。没有骨头有什么不好有了骨头我的手就伸不到那么长。

　　在温柔的梦乡里巳经衰败的红松因为梦的年轻而变得年轻。太久的被攀附之后它决不容忍没有攀附，没有攀附世界太冷清生活太寂寞枯藤和青藤的细语使它闭上了眼睛也知道一切。啄木鸟极其可恶专门来掏红松的耳朵并且啄破过藤的绿裙子好在藤没有屁股眼也没有淡淡的血可流。可是红松怎么可能生病长虫子？红松是植物钢铁坚硬高大而挺拔万一红松真的有了病也不应该说它有病，身体很好中午能吃4两饭让小白桦去吃药吧它老是长不高。

　　啄木鸟着实可恨红松也这样想。啄木鸟来时真不安宁，一个梦轻得象烟雾薄得象蝉翼啄不得的你偏要啄来啄去啄乱了我的梦！

　　枪响了！龟和兔子的赛跑已经结束。森林长寿比赛的参赛者必须是千岁以上一品顶戴花翎的老爷们，把最后剩下的3只啄木鸟捉进笼子去，让会唱歌的夜莺当裁判穿着黑色的短裤脖子上挂着催促开会的哨子一只口袋里是黄牌一只口袋里是红牌。

　　默默地进行着。

　　虫子也是默默的。

　　谁活到最后谁就是胜利。没有比埋葬别人更痛快更愉快的，吞噬了一切小白桦死得很快桦树皮写的情书滴着血有人长寿有人短命你想爱你就趁早。

　　黄牌和红牌是给剩下的白桦树们的森林长寿比赛的运动员从不犯规。犯规的是那些观众这有什么好瞧的还不赶紧去挖人参捡木耳打飞龙鸟！

　　虫子和藤一起饮着人参汤不死不活，旷日持久的竞赛这里的马拉松是以年轮计算的，年轮是森林的机密谁泄露机密就把谁驱逐出境绿叶多么鲜嫩黑洞洞的你看不见。

　　有几棵小树不知为什么发颤。

　　啄木鸟把笼子啄了个天窗，重新捕获后3个精神病医生说它们有精神病。症状是不服管教好提意见老想捉虫子有点一意孤行把它们关进疯人院电疗是个好办法。

　　从此后这森林便鸦雀无声空气也不再流动没有风没有雨太平盛世一切如意。

　　熊猫找不到竹子。

　　老虎吃光了松鼠。

　　夜莺的最后一张红牌把最后一只飞龙逐出了森林，它的哨子金光闪闪的生了铁锈，吹着吹不响了的哨子森林里安静得象天堂有一个女吊在云端里唱戏：哪怕你皇亲国戚哪怕你铜墙铁壁！

　　我活着我便为森林唱挽歌诅咒藤和夜莺及长寿比赛，为小白桦写少女抒情诗盼着雷将朽木轰毁在黑色的废墟上年青的小木屋顶飘散着少女似的炊烟。

　　我死去我便为新生的绿地肥田，长一根红花草再让农人把我刈掉，孩子与牛践踏着我只要油菜开花酿蜜的蜜蜂飞来我在黑沉沉的地下寻找地火说一句悄悄话救救啄木鸟！

　　1987年3月30日夜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