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日渐凉，不过几日院子里的梧桐树叶便掉落了大片，外头寒风一转，满目萧瑟之景。

　　许是生了场病的缘故，早早的季清灵便让人备上炭盆暖炉，平日里也极少出府。

　　待临近年关，季府里购置年货，季清灵总是过目账簿才安心。

　　某日清晨婢女推开窗轻声道：“小姐，外面下雪了。”

　　漫天的雪花随着寒风呼呼地乱转，季清灵捧着茶水抿了小口，那掌心细长疤痕已然淡了不少。

　　大红灯笼早早的挂了起来，府邸里有需修缮之处，便差人请工匠入府，家仆婢女亦是有许多事要忙。

　　除夕这段时日有些冷清的季府，这段时日方才热闹了起来。

　　前些时日那负气的季姑妈携同其他几家夫人入府，众人在场祖母自然也当无事发生，这便也就将先前一事翻了过去。

　　个个和气的坐于一处喝茶闲谈，不过大都知趣的避开季清灵的婚事，只提些旁的事说。

　　祖母年岁已高，年初各家亲戚好友走访，便多是由季父同季清灵打理。

　　各家都设有宴会，女眷们分开至一处，都城里大户人家都有些来往，自然遇到几个熟人也是有的。

　　那朱家嫡女走近了过来说：“我前些时日听阿罗说你瘦了不少，现在看倒也没她说的那般吓人。”

　　“本就没有阿罗说的严重，只是受了点风寒，这会自是好了。”

　　这方园子里女眷众多，茶水瓜果宴席都分别设了好几处，季清灵抿了口茶水，视线落至那外头的雪景。

　　屋内设有炭盆，手里又捂着暖手炉，倒是一处赏景的佳处。

　　偶有几家女眷前来问候，季清灵一一回应，便只得将心神从外头的雪景抽回些许。

　　秦罗从长廊里步入内室，面带笑容向众人祝贺新春之喜，而后绕过各家夫人到这方。

　　“这般吃宴席，实在是累人的紧。”秦罗放下手中暖手炉便拿了块糕点吃了起来，视线绕过季清灵，看向一旁的朱家嫡女，“哎，你俩怎么都不吃啊？”

　　朱家嫡女抿嘴笑道：“阿罗你再吃，等开春可就发愁了。”

　　“现在说开春可还早着呢。”秦罗虽是这般说，不过也只吃了一块糕点，旁的便再没动过。

　　“你们听说了吗？”秦罗探近了些，压低声音，“那文大臣的两个女儿今日也会赴宴。”

　　季清灵微顿还未出声，倒是一旁的朱家嫡女先开口：“我先前看见文家的家仆往东边，估计要待会才来这。”

　　秦罗抿了口茶水应：“那就好，那文大臣家的小女儿娇蛮的很，我还怕清灵吃了亏呢。”

　　这话说的让季清灵有些困惑，“我跟文大臣的小女儿又没有什么交集，怎么就吃亏？”

　　“清灵啊，你这整日待在府邸里，自然是不知道外头的腥风血雨。”秦罗语重心长的放下茶盏，往日里最喜看热闹的人，突然的这般严肃，实在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朱家嫡女忍不住笑出声对季清灵解释。“其实传闻元大人是因为清灵拒了文大臣长女的婚事，就怕那娇蛮小女儿来找茬。”

　　话音未停，那外头的走廊步入一行人，寻常姑娘大都带三两个婢女随身伺候，这一行人足足有十来人。

　　内室里的众位女眷纷纷侧头，只见那先进来的是盘起发髻的文大夫人，身侧的便是文家长女文秀和小女文玉。

　　因着文大臣乃首席大学士，这文大夫人由圣上亲授诰命夫人，各家夫人们齐声问好。

　　先前的交谈声小了不少，主家夫人招待着文大夫人入席。

　　那文家长女自是有所听闻，比季清灵年长一岁，现如今已有十八，本是要入宫选妃，可因前些时日外祖母过世家中守孝，因此误了三年一次的选妃。

　　“果然，她俩走过来了。”

　　各家夫人聚在一处，而小姐大多是携好友同聚，那文家两女身旁围着不少女眷很是热闹。

　　季清灵抿了口茶水低声道：“你莫看她们就没事了。”

　　一旁的秦罗剥着花生摇头道：“你倒是心宽，我可受不得总被念叨着跟另一人作对比。”

　　好在这等宴席里应当是不会闹出事来，自然也就随着那两人视线交错。

　　身旁有脚步声临近时，一稚□□声唤：“这处景色好，我要坐这处。”

　　秦罗眉头不悦欲出声，季清灵见说话的是才过十岁的文家小女便出声：“此处有些许冷，我也正好要换一处。”

　　文家小女面色微愣，似是未曾想到会得到如此顺利。

　　朱家嫡女先起身，伸手拉扯一旁不愿意动弹的秦罗，三人还未走，那文家长女走至这方道：“这处宽敞亮堂，季小姐不如一同坐下？”

　　周围众人看向这方，

　　显然有看戏的热闹，季清灵向来不爱凑热闹应：“不必，坐的有些久，身子乏了，便想走走。”

　　那一旁的文家小女扯着衣袖唤：“阿姐，她不坐我们坐便是了。”

　　文家长女便未多言应：“那便多谢了。”

　　季清灵点头而后转身，三人一同出了内室，外头一侧便是盛开的梅林，此时开的正盛。

　　一旁的秦罗愤愤不平道：“这就白白让了？”

　　“本就坐的乏了，出来走走还可消食，这般也省的你囔囔着吃胖了不是？”

　　朱家嫡女手里捂着暖手炉笑了笑：“难不成你要跟一个十岁小孩争位置？”

　　“那文家小女可真会来事！”秦罗折了一支梅在手中把玩。

　　季清灵偏头看向那一侧庭院叹道：“就怕，有人借小女孩来挑事。”

　　一个小女孩哪里懂的那么多弯弯绕绕，要是没有旁人唆使，怎么会如此特意挑衅。

　　朱家嫡女微停顿思索后道：“清灵，难道是觉得有人借那文家小女拨弄是非？”

　　原本还有些不悦的秦罗，好奇的凑近了过来问：“真的假的？”

　　“现在外头人人都在传文季两家小姐争元大人的流言，那这人的心思可太过龌龊。”朱家嫡女眉头微皱的说。

　　秦罗配合的点头应：“何止龌龊，简直就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一旁的季清灵不禁一愣，薄唇微抿紧上扬的幅度道：“我们又未中计，该气恼的应是那人才对。”

　　“也是，这会说不定那小人正气急败坏的跺脚呢！”秦罗心思转的极快，连带先前的不悦也散了不少。

　　朱家嫡女手握帕巾捂嘴笑出声来：“你可别跺脚，这冬日里路难走，待会摔倒可就真让人笑话了。”

　　三人缓缓又回到庭院，正是宴席开设时，那文家长女主动邀三人入一桌宴。

　　这会再推脱便有些不合适，季清灵正犹豫时，秦罗倒是一口便答应了。

　　冬日里暖汤入腹最是舒服，女眷这方宴会虽有果酒，不过季清灵并不爱饮酒。

　　“早前听闻季家小姐气质出众，现如今确实名不虚传。”一旁的文家长女出声道。

　　季清灵偏头应：“只是外头乱传而已，文小姐客气了。”

　　两人话语并不多，偶有讨论也只是些许无关紧要的话题。

　　众人间偶有惊讶探望的，也会极快移开，大抵只是觉得两人相处好似并无不悦。

　　当然季清灵觉得这般是再好不过了。

　　待宴会后，文家长女提议散步消食，秦罗有些贪杯，朱家嫡女留下照料。

　　梅林里的积雪已被踩乱了不少，季清灵一直未曾出声。

　　许久文家长女才说：“季小姐好似一点也不意外今日之事。”

　　“意外自是有的，只是不知文小姐要说什么？”

　　“眼前听闻元大人求亲一时被令尊回拒，现如今本是婚娶之龄，若是季小姐真与元大人无意，小女可就让家父奏请圣上赐婚了。”

　　季清灵脚步微顿，眼眸不解的望着文家长女道：“圣上赐婚，元大人若是拒婚便是抗旨，这可是杀头的罪。”

　　没想到文家长女对元川竟如此上心，这门亲事还真是命中注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