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奈家里人都没有工作,要靠严奈一个人供养。
严家人自幼没有了父亲,严母把三个儿子一手拉扯大,如今下岗在家照顾两个孙子。
严奈有个两个哥哥,二哥严夼随父亲遗愿,从事建筑行业,聪明能干,还想着自己升职后带兄弟二人进公司干。两年前,严夼受了工伤,高位截瘫,公司老板卷款逃跑,严夼至今在疗养院躺着,无法靠低保维持生计。
老大严奇身强体壮,在老家盖大房子娶了媳妇,如今自建房翻新,全家人住在县城的宾馆里。媳妇最近添了三胎,严奇开支急增,仍以传宗接代为毕生奋斗目标,只盼着严奈能再多养一个。
简言之,一家老少就靠严奈每个月打钱回去。
从严奈的家世说到严奈这一路走来磕磕绊绊的求职历程,尹鸥滔滔不绝,杨池鱼晾干甲油,又抽完一支烟,尹鸥才也说完了。
杨池鱼以前大学也有这样的倒霉催室友,听了之后,平静地问:“严奈工资多少,你了解吗?”
“喝酒泡吧的时候说起过一次,奈奈子是平面模特,平时很少走秀,高薪与他无缘,按单次算,一套图最多五千块,要拍不少时间,没工作的日子几乎是在喝西北风。”尹鸥掐着手指算数,“他老家的物价刚刚够他供家里那些人,再多怕是不行。”
情况和杨池鱼调查到的相差不多,严奈的三万拿不到,打官司费时费力,对方也已经支付了违约金。杨池鱼不能从这个点切入进行经济方面的帮助,只能换个思路。
杨池鱼点头:“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杨池鱼沉默片刻,说:“明白严奈有多倒霉。”
“是吧,奈奈子就是幸运E。”尹鸥继续说,“单禀知道他家情况之后,尝试帮过严奈的家人,谁知严奈的大哥狮子大开口,直接问单禀要一套房。单禀嫌自己傻逼,也嫌严奈傻逼,找了个劈腿的由头把人甩了。听说单禀现在准备和陈家千金订婚,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杨池鱼挂了电话,耳畔萦绕着尹鸥的话。
“奈奈子只是鸡儿大一点,其他方面的条件对你来说是拖累。站在严奈的立场上,我确实希望有人能帮他一把。但你作为见秦的表弟,我不希望你淌混水,毕竟亲人高于朋友。我劝你不要太当真,别让心乱了,你说你就把他当根按摩棒不好吗,他也是个大男人,有什么事自己不能解决,听我一句,你别掺和。”
太当真?拖累?淌混水?当按摩棒?
杨池鱼嗤笑一声。
回想当初,他给严奈转十万,还被圈内好友耻笑为杨富婆玩弄打赏失足少男。
他用十万块钱侮辱了严奈的自尊心,又何尝不是在侮辱他自己。
从那一刻起,心就已经偏了。
之后,严奈被杨池鱼捂得严严实实,就连最要好的周繁也没告诉,不希望他们像看什么珍奇动物似的看严奈,甚至和他睡觉。
严奈的可爱是不言自明的,他是当真了。
认定了目标,为什么要再侮辱一遍?
*
杨池鱼“痛击我的队友”,把尹鸥卖给了赵见秦,说了很多尹鸥酒后的胡咧咧。
不为什么,只觉得尹鸥对严奈不够真心,像极了能随时就散的酒肉朋友。
赵见秦怎么调教尹鸥,杨池鱼并不清楚,在那天之后,他很长时间都没见到尹鸥的踪影。
杨池鱼又去了严奈住的小公寓,在门口碰到了一个长相和严奈有五分相像的壮年男人,圆寸,瘦脸,比严奈还要白两个度,穿着一身名牌运动服和沙滩鞋。
那人坐在严奈的出租屋门前拿着干脆面啃,见杨池鱼身形气质佳,把杨池鱼当成了严奈的同事,便站起身来,右手在裤子上抹了抹,和杨池鱼握手。
杨池鱼挑着眉,隔着浅灰色的手套虚虚一握。
看年纪和身体情况,不难想见,这人是严奈的大哥严奇。再过十年,严奈也能长成这样成熟的模样,想起来就令人心动,只是他对严奇却没有什么好感。
严奇掰开便宜又充饥的干脆面,热情地分给杨池鱼一小块。杨池鱼摆手婉拒:“请问你在严奈家门口等他做什么?”
“我坐了一路大巴,腰酸背痛的,这不是来问老幺借钱,自己过来更有诚意。”
“等了多久?”
“不久,也就从昨晚十点等到现在,要是干粮足够,我能蹲他一个礼拜。”
杨池鱼拿出手机看了时间,严奈是昨天21点58分和他道的晚安。
“他嫂子隔这么多年又生了,又给我抱了个大胖小子。”
“他嫂子生了和他什么关系?”
“他又不能生,一个玩男人的,说得不好听就是变态,严家的孩子让他养,是便宜他啊!你是不知道,我还有个弟弟是个瘫子,这辈子都不可能了,我老婆生了三个,我们三兄弟一人一个,不是正好?”
杨池鱼摘下防晒手套,竖起白皙的手指,对着正午的阳光照了照荧光粉的指甲,声音变得更加淡漠:“你把婚姻当成什么?把你老婆当什么?真那么光荣,你不如自己生自己养。”
没有得到附和的严奇看到杨池鱼指甲上的“死亡芭比粉”,一改先前的和善,露出十足的蛮横:“你有什么毛病?我的家务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话!”
“哦?我要是说,我不是外人呢?”
严奇把吃剩的干脆面扔在地上,提高了嗓门:“你也是变态?”
“我不是变态,他也不是变态。”杨池鱼的手指尖按住严奇想要糊过来的干脆面,“我是他男人,同样,他是我男人。”
“你一个涂指甲油的基佬,话怎么这么多?”
杨池鱼反问:“当基佬的弟弟你看不上,却还要拿基佬的钱,生下来的孩子靠别人养,还有这样的活法?我生平第一次见,真好笑。”
说着,眼睛向下垂,嘴唇抿起,露出了能气死人的讥讽叠加嫌弃的笑容。
严奇气得差点得冠心病。
二人在门口起了争执,双方正要拔出拳头,原本紧闭的房门啪地打开,严奈微红着眼睛,把一叠崭新的人民币塞到严奇手里。
严奇顿时眉开眼笑:“哎呀,老幺,你不要摆脸色,哥也是没办法,孩子生了总不能塞回肚子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