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乔瑞青失声喊道。
与此同时,阿诺的声音也响起来:“该死,是护送队的虫!”
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到对方眼里的凝重。“他们发现了。是来找我的。”乔瑞青肯定地说。
阿诺倒吸一口气:“我来想想办法……”
“站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群贱民接触过乔瑞青阁下!站住!”门外的追逐战还在进行,小哑巴灵活得像是一尾游鱼,反听见追兵的声音越来越气急败坏。
这时远处的雪丘上扑起一蓬雪烟,有个聒噪,而且尖锐到破音的声音传来:“狗杂种,你们敢碰我弟弟!谁敢碰我弟弟一下!”
又是一个熟面孔!这是小哑巴的哥哥,那只特别不友好的小雌虫。虫崽子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打架方式颇有街头流氓气息;知道自己无法硬刚过成年雌虫,便掏裆迷眼齐上,还真让一只军雌骂骂咧咧地耽搁住了脚步。
外面军雌中的一只恨骂了句脏话,驻足喘两口气,将手摸向腰间。
“不……他们不敢对平民用杀伤性武器的。”阿诺皱眉轻声说。
话音未落,乔瑞青就分分明明看见了那只军雌怀中的一抹暗光。
“小心!”阿诺发出一声暴喝,抬脚踹开门扇就往小哑巴的方向冲去。乔瑞青大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什么也顾不上,只有尽力往前冲。
他接触帝国配枪的机会不多。最直接的、也是令他印象最深刻的那一次,中弹倒地的正是阿诺。乔瑞青至今还记得那滩殷红的血迹――绝不能再有任何虫因为他而受伤了。
那边小哑巴被阿诺的示警吓了一跳,乍回头正对上黑洞洞的枪口。小虫崽年纪小小,又一向被哥哥保护得很好,哪里见过真家伙,霎时惊得腿一软滚倒在雪地上,被飞溅的雪粒糊住了双眼;这下更难站起来,小孩子只有在地上扑腾挣扎。
幸而追在后面的两只军雌也注意到了这声大喊,立刻被闯入者吸引了注意。
“找到了!在这里!”他们喊道。
持枪的军雌洋洋得意地拿枪指着阿诺:“罪虫阿诺,你挟持雄虫阁下的罪证已经坐实,还不快快――”
对面军雌喊着话,嘴里的热气凝起团团白雾。这画面对乔瑞青而言何等熟悉,又是拿着枪的帝国军雌,又是阿诺挡在自己身前。漫天飞雪反射出令虫晕眩的乱光,乔瑞青一时心跳快得超了频。
“有本事你就开枪。”乔瑞青猛地挤开阿诺,冷声说。
莽撞了。但这一次直面枪口完全没有给乔瑞青带来恐惧,反而让他更加冷静。他双手在背后悄悄指挥阿诺侧方攻击,而对方心领神会,借着乔瑞青刚刚一推之力往侧方倒去,趁着护送队军雌瞠目的机会一下子踹飞了那把配枪。
“还望您迷途知返――”另一只军雌皱着眉头警告。但阿诺全不理会,转身就同两只军雌战在一处,以一敌二竟完全不落下风。
小雌虫看上去兴奋得不行,嗷嗷叫着穿梭在战团中伺机偷袭,声势比造成的伤害还大。
乔瑞青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一面关注着几只雌虫战斗的情况,一面赶紧摸到了小哑巴身边。小雌虫这点功夫已经把脸上的积雪抹开,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干瘦的胸脯激烈起伏。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乔瑞青放柔了声音说,见小虫崽眼神紧张,还补上一句,“嘘……别害怕。现在没事了,啊。”
小哑巴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死死攥着小手,摇头又点头。见他反应还好,乔瑞青大着胆子伸手环过他的大脑袋,轻轻拍打他的脑门儿,像以前里奇老爹给他拍拍催眠一样。
效果立竿见影,乔瑞青感受到小虫崽的脖颈放松下来,轻轻的呼吸打在他的胳臂上。
那边的战斗也结束了。小雌虫唧哇乱叫,挺着胸脯在两只军雌脸上跳来踩去,庆祝狐假虎威的胜利。阿诺早把两只军雌打晕在地,收缴了所有枪械设备,还翻出他们准备的绳子给他们捆了个漂漂亮亮的标准军用结。“本来是准备用这玩意儿绑我的,是不是?”他戏谑道。
小哑巴突然激动起来。他拍打身下的雪地引起乔瑞青的注意,而后用手指在地上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字:“快逃!”
乔瑞青笑。他温和却坚定地摇头,把小哑巴的字迹擦掉:“没事,我知道他们是冲我来的。这一次我不会丢下你们逃跑了――小傻瓜,我这回要是跑了,荒星上这么些虫有一只是一只,统统得被帝国抓走去。”
阿诺也走过来,正色道:“我们必须得把这支小队处理了,他们知道我们的大致去向,都是隐患。”
这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拦在他和自由之间。乔瑞青也沉默。小哑巴还在拼命往地上写“快跑快跑”,另一只手却紧紧牵着乔瑞青的衣角。
小雌虫愣住,好像突然才想起自己是来找弟弟的。他赶紧三两步跑过来拉起小哑巴,伸手拍打对方身上沾的泥土,嘴里絮絮叨叨地说:“小哑巴没受伤吧?看没看到刚才哥哥的雄伟英姿,嘿嘿――”
说着说着又扯到自我吹嘘上去了,乔瑞青失笑。
“这还是我第一次打架打赢,嘿。快跟我回去,彼得大叔该着急了。我们不跟他们――”他抬头看乔瑞青一眼,憋红了脸蛋,吭吭哧哧加快语速,“――呆在一起,回家去……”
小哑巴原本一直乖乖站着听,到这里却不乐意了。他摇头,悄悄瞥了乔瑞青一眼,再更用力地摇头。
小雌虫的脸红得要滴血了,低着头慢慢转向乔瑞青:“……对不起。”声如蚊呐。
左右已经开了口,小雌虫索性眼一闭昂起头大声说:“对不起!请原谅我的、我的死要面子和那个,幼稚。我、我那么说实在太没有礼貌了。我……啊,谢谢你救我弟弟……”说到最后又陷入语无伦次中。
“彼得大叔也曾经跟我们说过,你是什么样的虫。那时候……其实我们是有点相信的!”他几乎要尖叫了,“但是,我们需要一个,嗯,你知道的,坏虫?假想敌?才更有动力求生。我知道这是懦弱的行为!对不起!”看得出尖锐的自我剖析真是要了叛逆少年虫的小命。
小哑巴回身拉住乔瑞青的指尖,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正是夜最深的时候,情急中被丢在雪地上的提灯成为纯白一片中跳跃着的小小金光。这一般也预示着破晓已经近在眼前。
第40章 录制 看着脏乱,但其实摸起来软绵绵的……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军雌追赶呢?”乔瑞青问。
小雌虫愤愤不平地哼唧:“谁知道。大半夜的, 有虫鬼鬼祟祟地过来问话‘雄虫阁下去哪里了’,我说‘鬼知道’,他追上来就要打我!那时候我刚好给饿醒了, 跟我弟出来想刨点夜宵吃……”
在场两只成虫面色凝重。“果真是暴露了,晦气。”阿诺啐道。
乔瑞青看着地上躺着五花大绑的两只军雌愁眉紧锁:“现在该怎么办……最要紧是不能再连累荒星的虫了。”
怎么办?没有虫说得出该怎么办才好,倒是两只虫崽还在悠哉游哉刨草根玩。
“原来你真的逃跑了啊,”小雌虫后知后觉地说, “你本来跑出来是想干啥呢?晚上荒星没什么好东西――噢,我忘了,你以前也住这来着。你应该也知道的。”
他说话的声音含含糊糊,伴着响亮的吧唧嘴的声音。乔瑞青转头来看才注意到,那两只崽子挖草根不是为了好玩,而是塞进嘴里充饥。
草根粗糙的纤维被用力咀嚼, 发出沉沉的摩擦音。再看幼崽被冻得发紫的胳膊腿儿, 乔瑞青瞠目结舌, 心头涩得不像话。“进屋吧。先进屋, 不管怎么样先度过这个夜晚再说。”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