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儿想过没有,若是那觉圆和尚是个不顾后果的疯子,他若是伤了你,你该如何?”
“他不是。”沈薏环笃定道。
“如何不是?”李渭冷眼觑她。
“前次在那私坊之外,我与陈大哥被那里的人围攻,觉圆大师本是想杀我灭口,可他并未立时出手,是后来见那些人虽然人多,可不顶用,这才想亲自出手。”
“他这般有原则,我猜测他定是有难言的苦衷,这才会来。”
似是没想到,她真能说出些缘由,只是有些不太经得起推敲,李渭看着她灵动的神情,轻轻一笑。
罢了。
今日她出来时李渭便知道。
他一路跟随,本就是想给她托底。
“环儿今日确实赌对了。”
“可日后还是要谨慎周全些。”
沈薏环没再反驳。
他说的其实是在理的,素来他用这种说教的语气,跟她说话时,他都是在理的。
“将军,您为何应下觉圆的要求?”
旁人不清楚,可他们彼此都清楚,李渭这趟江州之行,并未有什么皇命亲旨。
“想应便应下了。”李渭淡笑着答道。
见他这般,沈薏环便也没再追问。
想是他有自己的打算,也不方便对她讲。
从京中出来许久了,沈薏环也想清楚了很多事,她也是如今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定远侯府的前路也并非她原先以为的那般,一片坦途。
许多时候,皇家的态度疏离又暧昧,一边借着定远侯府军威震慑边境,一边又百般防备限制着,生怕皇权受制。
她想清楚这些之后,也更为明白了当时他对永安公主的态度,并非是讨好取悦,也不是忌惮皇权威压,无非是想维持住表面的平衡而已。
她心里其实有些惭愧,与李渭生活几年,她一直以为自己为他付出思虑良多,可近来才想明白,许多事情,是他以一己之力担下了。
便是他是男子,更是侯府的嫡子,生来便要担负许多责任,可她也却是从未真正理解他心中的难处。
只是如今这些都过去了,思及这些过往,沈薏环微叹了口气。
“环儿在想什么?”见她怅然叹声,李渭蓦地问道。
沈薏环望向李渭。
疏云跟着他的人远远走在前面,周遭只有她和他二人,微风拂过,吹散了沈薏环心间积压的惆然。
“将军,我只是想到,过去这些年,你过得也颇为不易。”她轻声说道。
“为何这样说?”李渭驻足回身,敛眸看着她,神情专注。
“区区江州便这般多的阴私,往日京城,暗地里的事更不知多少了。”
“我以前从未想过你背后的定远侯府究竟是如何处境,如今想来,是我从未真正理解过你。”
她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可这番话仍是让李渭极为意外,他心中因她这几句话而泛着暖意,抬手将她圈进怀里。
他硬挺的下颌轻轻在她发顶蹭了蹭,还未说话,被他猝不及防揽进怀中的她便轻轻推了推他,她轻柔软语从怀中传至耳畔。
“将军,此前种种,不过是都表明了,我与将军是真的不合适。”
“我生养在父亲膝下,没有将军那般大的格局,看不出那些汹涌的暗潮,更不会听旁人的言外之意。不仅听不出,猜不透,如今更是懒得听,懒得猜。”
“日后,你我便不要再互相勉强了罢?”
她在他怀中,神色诚恳,声音真诚,将将仰起一张柔美精致的面容,便对上他冷厉的面色。
他几乎是瞬间黑了脸。
好半天都没说出什么话,最终只板着脸别开眼,将她重新扣进怀里,咬牙切齿地说道:
“绝无可能。”
第56章 驭马 “你待旁人,始终比待我宽容。”……
觉圆说三日之后再去碧云寺见他。
李渭让人在碧云寺附近盯了三日, 唯恐生变,但觉圆并未再做什么,三日之期一过, 李渭便来到沈薏环住处之外, 等她出来一道去碧云寺。
站在沈薏环府门之外,李渭想着前几日她与自己说的那些话。
她说她往日不理解自己的处境,其实他也从来没有跟她提及过定远侯府在京中的尴尬境地。
和她一路纠缠到现在,李渭现在也算是看开了许多。
刚从京城出来追上她的时候,他气急败坏,满心都是要将她绑在自己身边, 她嫁给自己几年,事事周全, 时时体贴, 一朝翻脸便半分情意皆无, 李渭接受不了,也半点都不相信。
那时觉着她不过是置气罢了,不过是想要自己服软,想拿乔使使性子, 就像那些平日里见多了的矫揉贵女,心里弯弯绕绕,面上却能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