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惯是懒得理会京中那些人的。
可若是对上沈薏环, 他其实也没有自己原以为的那般厌烦, 甚至还有几分乐在其中。
只是他想岔了, 沈薏环从来不会使性子,她素来都是懂事的,说离开他,便当真不要他了。
他这边瞧着沈薏环的宅院, 思绪正有些飞散,紧闭的大门便缓缓打开,李渭转头望去,便看见她从里面缓缓出来。
沈薏环刚出来,便和他冷沉的眸光撞了正着。
他立于对面,见到她的一瞬间,神情便温和下来,挺拔的身形和摄人的气势,衬得他不似在江州不起眼的街巷市井,反倒像是在山巅,在沙场。
沈薏环收了目光,走到他身前不远不近的位置,微微笑道:“走吧。”
李渭未置一言,走出永巷,旁边是等了许久的青崖,在他身边停着一趟马车。
“只一趟马车吗?”沈薏环看了看四周,有些疑惑地出言发问。
“嗯,”李渭轻轻应声,他转向青崖,“你去跟云峰汇合。”
青崖微微一愣,朝着马车看了一眼,似是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领命走了。
沈薏环看看马车,看看身前的李渭,她有些迷惑地问道:“我们怎么走?”
“马车。”李渭言简意赅,笑笑睨她一眼,“环儿想说什么?”
“将军莫不是想要我为你驭马,做一回车夫?”
“我宁可自己走到点翠山。”她小声嗫嚅道。
二人离得并不算远,她小声嘀咕的话音被他听得清楚,李渭有些失笑,他便是再如何不解风情,也不会要求她为自己驾车啊。
“你一天天都在想写什么?”
“马车是给你安排的,上去吧。”
听着李渭含笑的话音,沈薏环迟疑片刻,缓缓上了马车,隔着厢轿的帘布,她看到李渭坐上了车夫的位置,一提缰绳,轻声喝了一声,马车应声而动。
竟然是李渭为她驾马车?
他竟也会做这样的事,沈薏环有些怔然。
李渭确实从未为旁人赶过马车,他特意将青崖支走,也是不想被他瞧见,青崖哪都好,就是太过多事。
他并未骑马,若是骑马,他这一路上,只怕跟沈薏环说半句话的机会都不会有。
李渭单脚踩在车板上,胳膊搭在膝上,他回头朝着车内看了看,隐约可见她望着自己这边,但不知是瞧他还是在看别的什么。
“环儿。”李渭低低的声音唤她。
“什么?”
“若是沈家的事顺利,待事态平息,你有什么打算?”他望着江州城外的宽阔道路,试探着问道。
沈薏环想了想,朝着门边坐的近了些,轻声说道:“我也不知,许是会陪着母亲在江州再住一阵子。”
“还会回京吗?”
“会吧,前几日父亲还来信,让我勿念,可他定是心里惦记着我,才会给我来信的。”
想到京城里的人事,沈薏环淡淡笑了笑,回答道。
她是不喜欢京城,可京中也有她惦念的人,定是还要回去的。
“嗯,不管是江州或是京里,你都比较熟了,我也放心些。”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极为轻微,可沈薏环仍是隐约听到了,她眉头蹙起,隔着一层帘帐,盯着李渭笔直的肩背,心中略微有些怪异。
“将军何时回京城?”沈薏环柔着声音问道。
“快了,”李渭顿了顿,答她道。
“环儿嫌我烦了?”他又问了句。
听他说他要走了,沈薏环松了口气,等他走了,自己的生活应是能恢复平静了,莫名地,她心里便有些堵,他回京之后,只怕是许久都不会再见面了。
也好。
“嗯,很烦。”她退回马车里侧,将一旁的软枕抱在怀中,喃喃地说了句,
她声音极轻,可不知怎的,这会路上半点声音都没有,只有他们这一趟马车走在路上,她那轻声低喃,终是入了李渭的耳。
不仅是入了耳畔,更是如同一把小刀子,扎进他的心口。
很烦。
烦他什么?
烦他插手她的事了,还是烦他阴魂不散地追随她?
又或者,她如今就是单纯厌烦他这个人?
李渭心中又是酸涩又觉难堪,他从未这般将谁放在心上过,这么多年,入了他眼里、进了他心底的女子也就独独她一个。
如今走到今日这般地步,她待他的态度看不到半分回转,甚至还不如当时在京城那会。
那时,她还会因他而难过。
如今虽是能见到,能说话,可她见他时平静的眼神,说话间平和的语气,无一不在昭示着,她已经不再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