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楼窗户大开,一道剑光从里面横飞出来,后面是一个看不清楚的人影,随剑光飞出,“砰”的落在院子中间的地上。
这一剑,并没有什么太绚丽的光彩,齐四只有三十岁出头,还没有练到人剑合一的地步,若有个剑法大家在这里,定会第一时间就看出里面有二三个破绽。许琼在电视里也见过不少武侠片,里面的情节夸大张扬,都远比这一剑来的壮丽。
可是许琼却被一种万分激动的情绪包围淹没。
这是真的!
活生生的人,用不可置信的身法,携着一片剑光,落在他的眼前。
许琼真的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真的有武功这回事,虽然他写过小说,他笔下的武功比之现在的景象更出神入化的多,可是,他知道那些都是假的。
这次却是真的!
真的!
许琼许久才从震惊中平息下来,因为他忽然想起,连自己这穿越时空灵魂附体这种荒谬的事都会发生,”武功“确实存在这件事又如何呢?
他大力掐着自己的手指,放在栏杆后面不让齐四看见,脸上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的前身一定见过类似情景,不然齐四一定怕惊吓着他而不敢这样下来。
齐四本来正好在屋里闲坐,听到窗外公子一喊没工夫多想立刻飞窜出来,这才发现不对劲,抬头见公子一笑,立刻以剑支地,单腿跪下道:“属下齐四拜见公子,属下保护公子来迟,请公子降罪!”他说话也大多是柔和化了的河南口音,其中略略带点京腔,许琼心道此人莫非是河北以北的人?因为从元朝开始才形成了黄河北岸的政治中心,所以现代普通话或者北京东北口音是从那个元明清时期经过北方的胡汉融合才开始形成的,而唐朝之前的北方,由于从东汉开始都城就一直在洛阳,之间有几次短暂的改都如五胡乱华初期的胡族诸国的都城遍地开花到北魏迁都之前、隋朝和唐朝初期的长安之外,都城几乎就是黄河下游的腹地洛阳,自然南朝四代可以不论,因为单从口音上来说是要南北分论的。而唐朝定都长安后洛阳也一直没有失去它政治经济中心的地位,一直以陪都的身份存在,从唐高宗后期开始更是把中央都搬回了洛阳,所以就北方来说,比现代口音柔和化了的洛阳周边地区口音才是这时代的普通话和官方用语,而齐四口音中稍微那那么点北京味,便可以推论他在洛阳以北很远的地方。
许琼轻笑道:“本公子在开玩笑,降什么罪?那天的事是也怪我自己的。以后见了我别跪啊跪的,快上来!”
齐四起身抱拳道:“是!”飞快的跑了上来,站在许琼身侧。
许琼道:“进去找只椅子坐下说吧。”
齐四道:“属下不敢,这里是内宅,属下走进来一步已是不敬,若没有公子召唤……”
许琼笑着打断他的话,道:“好了,站着也好,只是千万别再屈膝,你们兄弟都是铮铮的汉子,我一个小孩子受不起的。”
齐四道:“是!”心中却不解,公子受伤失忆他是听说了,可是这么个小孩子几个月不见,说话却忽然变得很老成。
许琼歇了一会,心神彻底平静下来之后,站起身来没,负手看着远方的天边,轻轻道:“齐四,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齐四在他身后,道:“属下是河北道定州人,名叫齐玉鸣。”
许琼“哦”了一声,心道:“果然是北京附近的,当然现在没有北京……”咳嗽了一声,道:“你是怎么跟着我父亲的?”
齐四似乎轻轻笑了一下,见许琼并没有看见他,忙收拾起神色答道:“属下与鄙门师兄不和,被他逐出师门,在山东遇见了大人,承他收留,便相随至今。”
许琼“唔”了一声,忽然想起现在不便追问这个。自己的伤势已经大好了,接下来一定要开始做唐朝的功课,他倒是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看来也只好叫这几个自己的贴身亲随来实行。现在要做的是把四个人全找过来,以言抚慰一番,叫他们给自己办事。于是许琼道:“齐四,他们三个是不是也都在家?”
齐四道:“回公子,属下们无公子之命绝不擅离左右。”
许琼笑道:“好,把他们三个都叫来,要快。”心想齐四的功夫看上去很漂亮,估计那三个也差不到哪去。齐四抱拳道:“是!”随即飞身点地,又飞身进了腰楼的窗户,没过几时,四个人一起从窗户飞身出来,上楼来到许琼身侧。
不等四人有所表示,许琼抢先伸手道:“不得屈膝!四位辛苦了,小子这厢有礼。”四人皆道:“不敢!”说着向许琼躬身行礼。
许琼看这几个人,年纪五十多岁、高大威猛短髯的应该是李大,看上去一团文气、年轻一点、胡须稍长的应该是向二,只比齐四年纪略大,身材雄壮无须的自然是鲁三了。便笑道:“齐四说不敢进房,咱们就站着长话短说,有件事,我想请兄弟几个帮个小忙,只是此事关系……”故意拉个长腔,果然李大沉声道:“公子请吩咐,我们兄弟只听公子一个人的,决不会泄露半分。”说着话也觉得眼前这个十岁小孩说话未免有点老成。
许琼看只有李大说话其他人都不吭声,知道李大可以代表,不过还是问问,转向三人道:“三位……”三人忙躬身齐声道:“请公子放心!”许琼一拍大腿道:“好!我素来知道诸位都是忠义之士,绝对可以信任!这件事嘛……我想和你们一道回济源县去,不让爹娘跟着,可有什么好办法?”
四人一听面面相觑,要知道他们虽然是许琼的贴身保镖,可是像这样的事估计还要许天行允许才可以,毕竟他是许琼的爹,而这样的事,许天行就是也从悬崖上摔的失忆也不一定会愿意。
许琼看四人为难的样子,便笑道:“你们所为难的,无非是我爹不会准我这么做,不过事在人为,既然让你们想办法,这个办法,自然就是怎样可让我爹放我们走。”他背转身去,又道:“十年了,你们还愿意待在这么个山风凛冽的地方么?人生苦短,经过那一次劫难,我可不想再有什么事发生时,我还没有出过这几百里的太行山。”他的最后那句话,既从感情入手,又暗示自己的决定是和他们的失职有莫大关系的。
四人对视了半天,李大道:“公子所言,可谓亲切。可是这个如何能让大人准许的办法,我们兄弟倒要仔细想想……”
许琼笑道:“好!只要贵兄弟愿意,小子有一计,定可教我爹心甘情愿地放走咱们。”四人一听他这么说,不管他有什么办法,不禁先倒抽一口冷气:这是十岁的小孩吗?这谋定后动的功力连他们也比不上。
许琼不管他们心里怎么反应,心说还是办我的事要紧,便问道:“你们会点穴吗?”
四人都道:“会。”
许琼道:“身上有钱么?”
李头道:“请公子吩咐,愚兄弟虽不济,要说银子倒还有几个,只要公子说出口,倾家荡产在所不惜。”
许琼道:“倒没有倾家荡产的地步,十两银子已经足够。你们听着,今天不早了,明天到城里去,找个道士过来,要先和他谈一谈,看看这人学识说话如何,定要机灵才行,要游方道士见多识广的,不要算卦的,人不好找,可以细细的找两天。定了人选之后,把他带到你们楼上,把窗户略开一条缝,我每天酉时便看一看,若有缝,便是你们把人带回来了,那晚我便让彩虹住我房里,她没有雨宁稳重,我可以把窗户从内拔去插销,见我们睡了就进来,把她点晕了,我到你们楼上亲自叮嘱他。”
听许琼这么一说,四人都知道他是要安排个道士去找许天行说瞎话,不禁个个肃然,分毫不敢看不起眼前这个小孩。要知道这时代人人都信鬼神谁也没听说过拿鬼神凶吉胡说八道的,也亏许琼想得出来。在许琼就不同了,第一,他前身所在的时代不信这些;第二,他看出许天行夫妇对自己不是一般的关爱和希冀,可以从这里打主意;第三,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才是成功的根本,自己被困在这里不是个事,倒不如满天下的走走,以后若还能回去,也可以多带回点唐朝的知识;第四自己是学法律的,唐律是法制史的重点科目,自己知法守法又有钱,走遍天下也不怕。
想到钱,许琼还是又对李头说十两银子定会还给他,李头只说不敢不敢,分内的事。许琼怕他们在这里久了被人看见,便叫他们去了。
许琼看着他们离开,心里想着他们从窗中飞身上下,一掠四五丈的情景,心中不禁兴奋莫名,这个世界越来越传奇了,不知以后还有什么更离谱的事情在等着自己。而对于自己要回济源县的决定,自己也有一点不解,不在穿越之地太行山,却要去中原之地的济源县,到底是好是歹,是福是祸?不管怎么说,既然已经决定了,只好就这样罢。
心中一颤,许琼又想起了那天自己在悬崖下的情景,一种熟悉的,没着没落的思绪又回到了他的心里。
那晚天上的繁星,在他痛苦彷徨的时候又让想起多少事情,后悔多少决定,追忆着往日的种种,不知天在何处,地在何处,人又在何处。
许琼使劲的闭上眼睛。
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父母现在怎样了?现在?还是未来?未来的什么时候?许琼感觉自己又将迷失。
他就这样站着,一直到月亮升起,繁星再次出现。没有人来打扰他。
可以打扰他的,只有他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