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几个家丁在堂上的青石地砖上铺开了一张硕大的布,又有人抬来了几口沉甸甸的大箱子。
那是钱箱啊!
富力咕嘟咽了下口水,奶奶的,同人不同命!
外面已经有人开始点名,被点名的都被请到那张青布中央站着,村民们望着青布眼巴巴等着被叫到名字,还有几个大胆的年轻人七嘴八舌地调侃。
“我说方老爷,你放心吧,这种好事,都是全家老少全都来了!”
“你看我”,一个男人拉过身边奶孩子的婆娘,“我婆娘刚生娃不足月呢,都带来了。”
“你家这小崽子刚生出来也算啊?还不是个人呢,这也能零钱?”
站在青布一角的一个发福的中年男人抬手安抚,“乡民们别吵了,按照人丁数发的,只要是个活人,就有两吊钱啊!”
此起彼伏的点名应答声音里,议论声小了一点。
“你小子可真有福气,添丁就挣钱,这小崽子将来肯定有出息!”
不少人纷纷说着,口气里艳羡之极。
供桌旁富力的一个发小低声叹口气,“我那老子要是年前不发病,扛到现在也能领两吊钱啊!”
“你小子就算了,没那富贵命哈哈哈!”
家庙堂前一时间热闹喧天,一应一答之中,青布上挤着的人越来越多。
富力抬起一只手捶胸,怎么能想个办法也站上去?
“齐活了!”
一个大汉尖亮的嗓子高喊一声,家庙前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还上了两道栓。
富力一愣,为什么会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乡民们乖乖聚集在青布上唠叨着,不用关门快开始吧等等。
富力的眼前黑影幢幢,那个方老爷家的伙计们将青布在四周围住,最近的一排几个人背对着富力,将手身在后腰。
不对!
富力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也有一个中年男人沉声喝道:
“动手!”
变故只在眨眼之间,夜空里想起凄惨尖利的嚎叫。
即便夜色如浓墨,富力仍然能看到红色的血在青布上流淌蔓延。
企图往外跑的人都被围堵在四周的人立时杀死,他们手中的刀只一下便能将一个活人切断。
富力的一个发小被削断脖颈和半个肩膀,他落下的脑袋看着神龛和供桌,仿佛能看到富力藏在里面。
富力将手臂放在口里死死咬住不出声,此时发出一点声音便会被这些魔鬼屠杀,如同那个发小一样,未来得及闭上眼睛便没了性命。
带着未足月妻儿的男人将婆娘护在身后喊道,“跟他们拼了啊,杀死一个赚一个!”
几个年轻人一起嚎叫着扑向眼前提着刀的人,有一个被刀砍在肩上,就势扑到那杀手身上撕咬下他的耳朵鼻子,杀手跌倒在地惨叫呼痛,撕咬他的年轻人被涌过来的人乱刀砍下,滚落在一旁的半个头颅上,牙齿仍然死死咬着半只耳朵。
几个手无寸铁的年轻人的反抗不过在一瞬,青布上活人的声息已经消散,一只妇人的手臂仍然仅仅环着一个婴儿,它刚刚发出半生啼哭便被一人用脚踩住,小猫一样的身体蜷缩抖动片刻便没了生气。
第139章 朝会
这一日大朝会上,都察院左都御史周正再次弹劾北司衙指挥使赵思齐贪贿、渎职、徇私枉法等十大罪状,希望皇帝将已经告老回乡的赵思齐治罪,以整肃朝纲。
周正当庭陈词,慷慨激愤,涕泗横流,最后更是说出“法纪不明不惜死谏”的狂言,感其情状,多名官员出列跪地附议。
谁知金殿中高高在上的少年天子在众臣哭诉请奏之时纹丝未动看不出情绪,之后只是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周老大人辛苦了!”
在百官愕然之下宣布退朝,在护卫仪仗拥促之下离去。
散朝的路上,官员们三三两两结队而行,口里的议论声也是或高或低。
“周老大人傲骨铮铮,吾辈为官当如是。”
几个年轻官员挥着拳头,长袖舞动间,一派挥斥方遒的书生意气。
有些年老的官员路过他们身畔时微微侧目,避着人群低声絮絮。
“这周正最会鼓动人心啊,瞧瞧这些年轻人!”
“周老爷子恐怕是无心的,他自来克己奉公,遇到什么不平之事,都会不惜此身一查到底的。”
“皇上刚登基那会儿,朝廷乱哄哄的,要是周大人在也能帮皇上分忧不是?可惜那时不凑巧他病了。”
林世蕃在朝臣散去之后才起身,望着仍然倔强跪在殿上的黑瘦老头,几个官员围在他身边劝他起身,老头巍然不动充耳不闻。
默默静立片刻,林世蕃转身走出皇极殿。
林家的管事此时在宫门外,懒洋洋地靠着马车与身旁伙计闲侃,瞥见自家老爷出了宫门面上有些意外,急忙带人迎上去,扶着林世蕃上了马车。
大管事在林家很受老爷器重,不比常人,但他仍然坐在马车前低声道歉。
“没想到老爷这么快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