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们村子离官道近,人又老实,便决定将这里当做什么中转仓,大批大批的粮食运到村里放着。
方老爷出手阔绰人又心善,说是不能白占了村民的地方,今天夜里要给全村人发钱,各家按人头算,不拘男女老少,每个人都能发两吊钱。
乖乖,一人两吊钱!
素娘现在想起这个还心跳加快,她做两年鞋才能卖到两吊钱。
心情雀跃,她熟练地在田垄和山道上跳跃,像恣意嬉戏的蝴蝶。
田间的一棵枯树下靠着一个乞丐,像是睡着了。
“哑叔!”
素娘冲着他耳朵大喊,那乞丐被惊醒,看到眼前的素娘眼里露出喜色,咿咿呀呀地叫着。
这是个谁也不认识的哑子,有时会到村里讨饭吃,素娘每次见了都会给他些吃食,是以哑子认得她。
素娘取下包袱,拿出里面的面饼给他,“我吃了饭不饿,饼子给你。”
掉头走了几步,素娘又折回来,手里握着一枚大钱,“今天是过节,我分你一个大钱。”
啃着面饼的哑子瞠目结舌,素娘笑笑,拉过他一只手将铜钱放在他手心转身走了。
她晚上就能得两吊钱了,分出一枚大钱给哑叔真不算什么。
“素娘”,远远地有人喊她。
素娘张目四顾,看到一名湛蓝衫子的中年人,身后带着几个黑衣服的家丁。
她大喜,鞠了一躬大声喊,“方老爷好。”
她跳上大路往集市上去的时候,仿佛听到方老爷喊了句什么,扭头去看时,人已经走远了。
“她还会回来吧?”
方老爷身后的黑衣男人之一问了句。
方老爷略有不耐地回答道:
“肯定会回来,谁舍得下那两吊钱?”
黑衣男人嘀咕了一句,“都是傻子,这年头还信白捡钱的好事。”
方老爷低声呵斥,“闭嘴!”
几人脚步不停,往村子里去了。
素娘擦擦额上渗出的汗,紧着小跑了几步,路的不远处是连绵几座山,青天白日下仍有些阴森,山脚下招魂幡和纸钱铺了厚厚一层。
那是青冥山,这几年闹鬼很厉害。
素娘捂着砰砰跳的心口,脚下步子生风,再走一段就到集市上了。
大约是都在家忙着过节,集市上的人不算多,她在街边坐了一个时辰才卖出一双鞋,一枚大钱买了两个馒头吃了,日影过了正午,她仍舍不得走。
终于到日头偏西时分,几个结伴的妇人一人一双买下了,看着包袱里只剩下的一双鞋,素娘眼睛弯弯。
一个老妇在身前停步,仔细端详着眼前的鞋,“啧啧,这针脚这底子……做的真好……”
未待她说完,素娘笑着收起包袱捂在胸前。
“太婆,这双鞋不卖了,是我留给自个儿的。”
“这是男人鞋,你怎么穿?”
老妇抬手追问,见那女娃跑得飞快没入人群里,自己一顿足,笑了笑,“怕是送别人的鞋咧。”
“素娘来了”,铁匠铺前,正在往马蹄上钉铁掌的男人笑着招呼她,“又给金子递东西。”
“嗯。”
铁匠笑笑,对一旁坐着抱孩子的妇人说,“瞧瞧,金子这娃有福气。”
素娘面色粉红抿嘴不语。
金子是素娘表兄,家就在铁匠铺隔壁,前些年举家跟着马队偷偷去了土奚律。
金子仗着自己机灵肯干,又读过一年私塾认得几个字,去年进了一个汉家掌柜开的店铺当伙计了。
二人长大之后彼此惦念,相互托来往商队递送些东西。听说这两日边境上开放了,商队走动更多,素娘便赶着做了一双鞋想要送去。
“东西放下,这两日店里商队也多,我多问几个人,肯定有顺路的,就给你带过去。”
铁匠看看天色将晚,知道她还要走路回去,天黑了怕不方便。
素娘道声谢,数了十个大钱塞到妇人怀里,转过身便跑了。
回家的路上脚步轻快,摸着兜里叮铃作响的铜钱更加喜上眉梢,她胡乱轻哼着小曲一路小跑,心情畅快时连青冥山都没那么阴森了。
天上难得地挂上一轮圆月,映照之下满地清明。
村中寂静不见灯火,村口的石磨盘旁边聚集着一群人,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闪出寒光。
“那丫头还没回来?”一个男子粗重的声音道。
“找几个人守在外头,见到她就赶紧捉回来”,那人回望一下有些阴森的村庄,“别吓得她不敢回村了。”
“你们几个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