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为了那个窑姐儿,两个人谁都不舍得放手,读书人真是多情啊!”
“白秀才就是个无赖,那窑姐儿定然是更喜欢文家公子!”
“文家公子哪里肯受这种委屈,跟一个无赖抢女人,这么一看嘿嘿……白秀才也是死有余辜!”
“要我是文公子,定要将这一对狗男女一起打死,自己再去找那国色天香的来做妾哈哈哈。”
民众的关注点从死人身上成功地转移到权贵之家文公子的风月情事上来。
比起对于读圣贤书的正人君子不会因为一个女子而杀人这种事,民众显然更喜欢贵公子倾心风尘女手刃情敌的话题。
于是不到一个时辰,文公子恋上窑姐儿怒杀无赖恩客的故事就在沙洲府的大街小巷传遍了,还衍生出了各种各样的版本,茶楼酒馆里的说书先生更是唾沫横飞地将这风月故事演绎得天上有地上无。
“……这佳人故意将曲子弹错,正闭眼凝神听曲的文公子睁开丹凤眼,细挑长凤眉,哎呀频频曲有误只为周郎顾,眼前弹琴的正是一位绝色佳人,文公子正是玉树临风,那佳人倾国倾城,二人一见如故……”
“娘子啊,不若我们就此拜天地成了亲如何?从此你弹琴高山流水,我也是你听琴的知音,你我就做一对连理枝天仙配……”
“我白秀才是她堕入风尘前的夫君啊,佳人负我,一纸婚书错错错……”
茶楼里有人呸呸连声,大叫“白秀才就是个寄生在青楼的无赖,都被你一张嘴说成忠贞烈夫了!”
众人哄堂大笑,那说书先生也不恼,陪着干笑几声又继续往下说道:
“……这一夜天际有星辰坠落,西北的天狼星堕入凡尘,在青鸾书院后山的茅舍内落定,化成一个十四五岁的白面小郎君,诸位道这是为何?那小郎君跪拜了佳人,说他前世在凡间历劫差点丧命在猎人手中,就是这位佳人救了他,如今他来报恩了!”
“我乃天狼星下凡报恩,特为成全这一对才子佳人,好你个白秀才忤逆天道罪可当诛!哇呀呀呀,不若让本仙引来天雷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天灵灵地灵灵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快显灵,啊啊天雷来也……”
伴着说书先生一张巧嘴,风雨雷电好似已经凝结在所有人头顶上,茶楼里顿时一阵骚动,哗声四起。
“那白秀才原来是被天雷劈死的啊!”
“别瞎说,这种怪力乱神胡说八道的事你也信?”
“那白秀才究竟是怎么死的?”
座中一位高瘦方脸的中年男子叫来店小二,将一袋沉甸甸的东西东西拿给他,“这先生说的不错,赏了他吧!”
小二依言将袋子拿给说书先生,打开之后差点被黄灿灿的亮光闪晕了头,是满满一袋金叶子!
“恩客,恩客在哪儿呢?我要特地去谢谢他。”说书先生问。
店小二手向后一指,咿?座位竟然空了。
说书先生喃喃,“布政使司衙门的大人已经赏过了其实,难道我自己说的真有那么好?”
…………
…………
“所以,白秀才究竟是怎么死的?”
沙洲府提刑按察使大人段庭叫来昨日接了报案去过现场的捕头和仵作。
仵作当场拿出一本洗冤录,翻出一句话:
凡生前刃伤,即有血汁,其所伤处血荫,四畔创口多血花鲜色。若死后用刃割伤处,肉色即干白,更无血花。盖以死后血脉不行,是以肉色白也。
带提刑按察使段庭探看了已陈放在堂上的白秀才的尸体,指着那胸前的伤口说道:
“确实是人自然死亡之后,又被利器捅在胸口所致,昨日已排除他杀的嫌疑。”
段庭点点头,他的判断也是如此。
“白老大,本官的判断与仵作所说的一致。你们尽快回家敛葬,不要再闹了。”
他甩甩袖子,斜乜着堂上跪着的白家众人,“有意攀扯文阁老,成何体统!”
堂上跟过来围观提审的群众也登时轰然,原来竟是如此,这真相跟他们揣测的故事情节出入很大嘛。
人群涌涌又往堂外退去,手持一柄折扇身穿文士袍的黑脸肥壮男人仍然留在原地,看起来分外醒目。
“啊”,段庭惊叫一声,赶忙小步跑出来拱手施礼,“布政使大人怎有闲暇来此?”
沙启烈摇摇折扇呵呵一笑,“这不是看热闹,跟着人群跑过来了么。”
众人将他迎入堂内,正要宣布退堂,人群里忽地有人举起手高声喊:
“大人,大人!”
说话的是个高瘦方脸的中年男子,正是方才与沙启烈同行,在茶楼外听说书的人,可惜现在堂上的众人并不知他与沙启烈相识。
“关于白秀才的死因,我这里有个猜想,不知能不能给诸位展示一下?”
哪儿来的愣头青?段庭和堂内诸人正要出言呵斥,沙启烈抢先哦了一声。
“你这人?难道比我州府衙门里的捕头和仵作还要厉害吗?”
“当然比不上州府里的官老爷们”,那人回答得不卑不亢。
“只是今天见到尸体上的伤口,小人想起来一些事儿。”
“呵,你这人真有意思”,沙启烈唰地一声打开手中折扇轻摇起来。
他看向堂内的其他几个人,“诸位,我们不妨一观,看这鲁莽汉子能说些什么惊人之语。”
其他人当然能看出沙启烈有意让这汉子说话,心中虽然千头万绪,也只能暂且不去想,各自打着哈哈应承着,纷纷表示愿意给他机会展示。
男人也不含糊,大喇喇从人群里站出来,这时众人才看清他背上还有一只竹筐,里面装了一只小猪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