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笙扭头，看到早上来堆肥房喊她的男人，个头高大壮硕，宽额方脸，皮肤黝黑粗糙，肱二头肌尤其发达，那双眼睛里有点东西，是个做事懂分寸懂克制的，叫罗仝。

　　他喝阿秀。走过去扯她：“出去，别在餐厅这呆了，其他地方收拾去。”

　　阿秀跺脚：“哥！这姓季的欺负我呢。你不帮我？她太嚣张了。”

　　原来是兄妹，妹妹跟哥哥告状有人欺负她，挺像小学生那回事。

　　季笙扫了眼垃圾桶里的煎蛋，不知道还能不能抢救一下。

　　想想还是算了，又不是除了鸡蛋没别的可吃，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没必要，要是有人在垃圾桶里吐过痰什么的，吃着膈应。

　　“你出去。”罗仝不由分说把扭动的阿秀给拖出去。

　　过了会他进来，季笙已经在长桌前坐着吃盘子里的食物。他在饮料台前给自己弄杯喝的，端着走过去，在季笙斜对面坐下。

　　“亲妹妹啊？”季笙吃着突然开口。

　　罗仝其实不太愿意跟她交谈，但还是应了：“对，年纪小，没读过什么书，有冒犯的地方，请季小姐多担待。”

　　季笙嚼着可颂面包，若有似无地点点头：“那巧了，我年纪也不大，也没读过什么书，没准能跟她交个朋友。小时候啊，我看别人玩布娃娃，把手啊脚啊拆下来，给布娃娃穿好衣服再装回去。我就想要是有个朋友，我们也一起玩。”

　　“……”罗仝脸色猛沉，握着茶杯的手攥紧又松，“季小姐，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要是她磕着伤着，哪怕不是人弄的，我也得去算账，拼上这条命也要保她全须全尾。”

　　“兄妹情深。真好。”季笙堆起笑脸，她脸上长点肉之后，大笑时就透着青稚可爱，“我也想有个兄弟姐妹，可惜没有，不过……”

　　话锋一转，她已敛了笑容，眸子里落了锋利：“妹妹就这么一个，兄长为父。你要好好管教，否则她闯出什么祸来，得罪什么人，你一条命真不够折腾。”

　　咚一声，罗仝用力把不锈钢茶杯放下，溅出些茶渍。一脸黑沉站起：“赶紧吃，十分钟后到地下室来，这是慕总吩咐。”

　　罗仝走出去时，餐厅门外也走过一道影子，季笙扫了眼，轻笑，真没想到慕以南还是个爱听墙角的。

　　确实是慕以南，正好经过，听到季笙牙尖嘴利兼带威胁跟罗仝说的话。不气反笑。罗仝那样沉得住气的人都给气得不轻，她的能耐大着。

　　两人往地下室的方向走，罗仝一脸郁闷不得平息。越想越气：“就没见过这样嚣张的女人，真想把她牙全拔了。”

　　“别。”慕以南忍笑，“没准是她拔你的牙。”

　　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但遇到季笙这样的女人，还是绕道，动口说不过，动手也打不过，何必。

　　罗仝想到关在地下室里的人：“你真要让她插手这事？她真有办法？”

　　慕以南摇头：“不确定，我想试试。”

　　北区别墅这边的地下室，主要储些树种花种，放些旧家具，备用的工具之类，比如装着皮搋子的箱子就好几个，这种老别墅，下水道系统也老旧。时常需要疏通。慕以南是个很怀旧的人，别墅多年来小修小补，却极少大修大补，每一块地砖他都舍不得让人敲坏。

　　他太爷爷和爷爷亲手建起来的房子，几代人的记忆，小时候他还常和哥哥慕以东到地下室玩捉迷藏。

　　“一二三。捉迷藏，躲好闭眼，鬼来啦。”

　　树种按照科属品类分装在麻布袋里，置放储存架上。去年天冷多雨，有些没完全阴干，霉了不少，还有虫蛀的，慕以南就着掌心把霉的坏的挑掉。

　　地下室里亮着灯，亮如白昼。季笙下来时，看到慕以南站在架子前，很认真弄着什么，不知为何还有种沉浸式的孤独感，从他宽大的背影透出来，让人不想打扰。

　　也挺迷人。

　　罗仝就在楼梯上的门外守着，她下来后他又把门给关上。下来前她还问他：“有什么事不能上面说，非得到地下见不得光的地方？”

　　罗仝白她一眼，用力把门拉上。

　　所以，见着慕以南，她又问：“你就这么喜欢在见不得光的地方跟我谈事吗？这次是看电影还是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