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活着
丘甜眼中那抹橙红消失于黑烟里,张旺被人背着从她身边经过,“要帮忙吗?”她问完就觉不该问。
丘甜帮一个队员扶着张旺往救护车边走。
“医生!”队员喊话。
丘甜这次听出来了,是虎子。
她正想说话,虎子先开口,“丘记者,你帮忙照顾一下张旺,我得去看眼队长!”
“好,你去--”
哐啷啷,嘭,两声巨响传来。
丘甜话被打断,在灼人的烈火边她猛地背脊发凉。
丘甜与虎子同时机械转头去看,视线里黑烟翻滚的木楼,轰然垮塌下去一角,紧接着脚下的土地颤晃一下。
“哥--” 丘甜手扶张旺,撕心裂肺朝木楼又一声喊,她的心随着喊声提起逼近嗓子眼儿了。
虎子发了疯似的往木楼跑,“队长!”
此时,野外芦苇荡、绿地的明火都已经扑灭,黑乎乎的草根地皮上兀自冒着残烟。
木楼已无明火,黑烟滚滚中,整栋三层小楼都呈颓败的大厦垮塌将倾之势,不时烧得焦黑或灰红的断木碎木往下掉,楼里楼层楼梯都是断壁残垣,进出都相当困难。
先前调远的消防车云梯再度调近,三个消防员站在云梯上从二楼窗户往里看,却都没人违背巴令池的命令再进木楼。
“队长!”
“没死呢,别叫魂!”巴令池低沉干哑的声音传出来。
楼外一排焦急的队员,稍微松口气。
丘甜与背张旺的消防员把张旺交给医生,匆匆拍下张旺虚脱昏倒在担架上的照片,再折回木楼附近。
“接人!”巴令池干涩低沉的声音传来。
云梯上的几人几秒钟上下有序排开。
丘甜见这场面,手颤抖着拿起相机,片刻黑漆漆的破窗框里出现个橙红的身影,他双臂抱着个死气沉沉的人,虽然看不到面罩之内他的脸,丘甜也知道是巴令池。
巴令池把最后被困者往外递,丘甜手中相机一秒钟定格了传递画面。
最后的被困者,被传递下云梯。
就在大家以为,大功即将告成时,噗通、哐啷两声巨响,地面在响声里又颤了颤,丘甜镜头里长方形的黑窗框被重力硬扯变型,橙红的人影在瞬间下坠这刻消失不见了。
木楼像遭遇魔法诅咒般,三层楼高,顷刻间诡异地变少一层。
丘甜大脑视线有几秒完全凝滞,而后放开手里的相机,拔腿就往木楼那跑。她胸前的相机随着跑步晃动,一下两下撞击着她的胸口,撞得她胸腔、心脏闷痛连连。
丘甜忘记喊忘记哭,满脑只有一个理性的思维,怎么回事,里面是什么东西倒落能有这效果。
猛地,丘甜被一个满身焦炭味湿乎乎的橙红男人横挡住去路,“不能靠近,楼体危险!”
丘甜似瞬间听力出问题,他是谁,他声音完全辨听不出来。
挡着丘甜的人有宽阔坚实的臂膀,她完全挣脱不开,蓦地感觉这样的臂膀她有几分熟悉。她双手颤颤地抬手去抓他的面罩,却不知这专业的面罩该怎么摘,是那么不配合她,随后一只胶皮触感的大手拉下她手。
“这危险,往后撤!”消防员再说话,他像老鹰捉着小鸡一样,把丘甜拎着后撤。
丘甜双脚都是腾空的,她没挣扎只知道扯着嗓子干喊,“哥--哥--哥--”
一声、两声、三声,丘甜每一声喊都扯痛喉管,又干又涩的疼痛带着血腥从她嗓口蔓延至唇角。
空气里灼热的烟尘弥漫得辣眼又呛人,她感觉周身灼热干裂,没有明火了,她快被自己焦灼的心烤糊了。
就在丘甜无力又绝望时,她晃动的视线里,一楼变型的黑门框里走出个橙红脏兮兮的身影。
丘甜干涩疼痛的双眼用力眨一下,烫脸的热泪夺框而出。
“他出来了!”丘甜颤颤地说。
救完人,不算大功告成;他出来,才是功德圆满!
拦着丘甜的消防员有常经历生死的淡然,“队长一定会出来,你别靠近建筑!”
“嗯,你放开我,好不好!”丘甜瞪大眼睛一瞬不眨盯着一步步往前走的人,十米不到的距离,怎么那么远,她等不急了啊!
消防员松开的丘甜,下一秒, 丘甜拔腿就朝着巴令池跑去。
消防员呆愣僵住,没想到她骗人,像小孩一样!
“哥!”丘甜边跑边喊。
巴令池被熏得酸痛的双眼看到眼前的白影,加大加快脚步,三两步走到白影面前。
丘甜泪水弥漫的双眼看不清面罩下的人,却很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巴令池。她双手颤颤地抓上他橙红的衣袖,从上到下,再从下往上打量他全身,“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伤?”
丘甜噼里啪啦的泪珠一颗颗的砸倒巴令池消防服上、手套上、鞋子上,晶莹剔透的无数滴。
穿着隔热防水的消防装备,巴令池感觉不到丘甜泪珠的湿润与温度,却能想象得到,这些剔透的泪珠有炙热的温度,那种泪珠砸到手背的感受烙印般存在他记忆深处。
只是这一次与以往截然不同,女孩的泪是为他而流,独独为他而流。巴令池勉强勾起嘴角勉强发声,哑涩低沉的回话,“我没事。”
丘甜得到回应如释重负,猛地扑到他怀里,死死地抱住他焦炭味的身躯,此刻她抱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幸福与安心,他安全带给她的安全感!
巴令池愣了愣,十多年没有被人紧抱着惦念过了,这简单直白的方式,他既陌生又新奇,感觉很暖很好。女孩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胸膛,那里有他怦怦跳动的心脏。
远处天光放亮,漫天烟尘灰屑里,巴令池吞吞干涩的嗓子,低沉轻语,“我身上很脏啊!”
丘甜在满是焦炭味、质地粗砺的消防服上蹭眼泪,“我不管!”她语气有不自知的娇纵。
巴令池猛地心头狠磕一下,这种随心跳不断深入陌生又新奇的良好感受,叫心动吧!
他压抑着想抬手去抱她、想去抚她发顶的冲动,手套太脏不能那样做!
“我要去忙了!”巴令池再哑涩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