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春山自然知道唐医生的心思，“不用折腾，已经手术了，在这养吧！”

　　“爸，我刚刚回家就一直在想，孩子们都大了，再过一两年也得上学了。不如，我们全家都搬去蒙北住吧，这样什么事都有照应，像昨天离那么远，家里有什么事，我都……”丘甜想到昨天惊心动魄的遭遇，没法往下说了。

　　丘春山留意着老伴的神情，“嗯，这是大事儿，等你妈妈病好出院，我们得从长计议！”

　　丘甜看着唐淑媛苍老又憔悴的脸，“妈妈，反正蒙北你房子也租了，我们住一个城市不好吗？一家人相互照应，真好过眼下这样！”

　　“不去，你别叫我妈！”唐淑媛有气无力声音还冷冰冰的。

　　丘甜坐在病床边脊背微僵，“那孩子们总得上学吧，总得接受好的教育不是吗，这小镇的教育资源……”

　　“教育！你们还有脸再在我面前提教育，当年若不是丘春山重视高中教育，我乖乖的女儿能没吗？”唐淑媛语气更凉声音提高好几度，一句话打翻一船人。

　　丘春山显然是被指责惯了，他无奈地点头认错，“是，是，都是我的错！”说完，他再无话了，拿着个水壶期期艾艾地往病房外走。

　　丘甜同情又悲悯地看看父亲的背影，发凉的手去握唐淑媛手，“我不也是你女儿，你以前说不愿意见我那我不回来，现在你生病的，我是你女儿啊，我得照顾你啊！”

　　“你这样的女儿，我不想要，你最好离我远远的！”唐淑媛说话间甩开丘甜手。

　　丘甜唇角颤动几下，“我怎么样了我！我为了回来看您，我差点都死在外面……”

　　唐淑媛冷冷地望着天花板，“那你怎么不去死呢！”

　　丘甜仰头哀怨的望向天花板，越大越觉得，唐医生对自己的恨是无天花板的。她仰头默了几秒，还试图挽回劝劝，“您病了心情不好，我不惹您生气。可您想想，孩子们大了，不只需要外公外婆也是需要爸爸妈妈的啊，我觉得还是应该……”

　　“孩子是你的责任，你若觉得什么都不懂的妈妈，比我这外婆重要，你就把她们带走！你最好走了，再也别回来，我真的不想看见你！”

　　“妈……”丘甜忍不住了，“您就不能好好的和我说话吗？我也是人，我也是有情绪的，我是你女儿，不是你仇人！”

　　“你就是我仇人！”唐淑媛冷冷，“你是害死我女儿的仇人，每次看到你的，我心都像刀割似的难受！若不是孩子们，我都想和你断绝母子关系！”

　　丘甜颤抖嘴唇，“行，我知道了！现在我就带着孩子们走，你住院爸爸得照顾你，孩子们我先带走了！”她看着病床上面孔冰冷的唐淑媛，“我不想在您生病时气你！”

　　丘甜从病床边站起来，手扶着床沿晃几下才站稳，背脊僵直一步步的往外走，上一次受伤，看唐医生对自己的态度，她你为妈妈依然是爱自己的，显然不是！

　　丘甜眼中盈满泪水走到病房门口回头看病床，她以为唐医生会看一眼自己，然而她就闭着眼睛，什么也不看！

　　丘甜颤着手拉开病房的门，迎头见巴令池领两个孩子站在门外，她转头用力抿抿唇，把马上要涌上来的泪水藏好。

　　“呦，小宝贝们来了！”丘春山从水房走回来，“快点进去吧，看看外婆！”

　　丘甜机械地帮孩子们拉开病房门，“去吧，外婆在里面。”

　　丘春山走到病房门口，朝巴令池轻点头，“巴中队要走了吧！”

　　“嗯！”巴令池也不多说。

　　丘春山面上有僵硬的笑，苍老的手伸出来，“再次感谢您，您若回去顺路把丘甜再捎回去吧，她得回去上班啊！”

　　巴令池与丘春山一握，就觉掌中丘春山的手微有湿润，不是先前那般干燥，“可以的，您放心！”

　　丘甜听言心中百般滋味，“爸--”

　　丘春山听女儿带着哭腔一声唤，眼眶就红了，“闺女走吧走吧，唐医生生病，别惹她生气了！”

　　丘甜用力抿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大步往外走。

　　巴令池忙朝丘春山轻点头，追着丘甜脚步去了。

　　丘甜一直低头走到医院楼外个长椅上坐下，就吧嗒吧嗒掉眼泪，没有一点声音。

　　巴令池跟过来，站在丘甜身侧，看着无声落泪的丘甜仿佛时空穿梭回了那天的火车车厢，她就是这副模样，低头坐在那，静静的流泪不发出任何声音。

　　巴令池心头狠揪一下，想说上两句劝慰的话，又觉得此刻说什么，都像参加葬礼时和死者家属说的那句“节哀顺变”，说什么都是隔靴搔痒送不进人心底的安慰。

　　巴令池不忍、更不想看这样的丘甜，看她必然就想成是丘燃，她们母女对话他听了大半，原来那天丘甜喃喃自语出的都是真话，他很心疼她，却毕竟是个外人，不可置喙丘家家事，更无力安慰丘甜。

　　巴令池思量片刻，就不远不近坐在丘甜旁边，这样可以避免目光直视她。

　　丘甜良久未动，哭够了用力抽抽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给丘春山打电话，“爸，我先带孩子们走吧，你专心照顾唐医生，等她病好了，我再把她们送回来。让孩子们在医院多陪你们待会吧，我回去收拾孩子们的东西。”

　　不知丘春山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起丘甜又是长长叹息，“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您觉得我在乎别人什么眼光有意义吗？亲妈都不要我，我去管那些影都没有的男人干嘛？再说，您觉得唐医生打算让我结婚吗？”

　　丘甜用力咬咬唇，“她从没想过我好，她就想我一辈子死不了活不起的赎罪……”

　　巴令池一直安静坐着，以至于丘甜忽略了他的存在。

　　丘甜挂断电话站起来，看到雕塑一般挺直静坐的巴令池，用力抿抿唇。

　　巴令池迎上丘甜桃子似的水眸，依旧无话。

　　丘甜低浅浅的问，“方便带着我和孩子一起回蒙北吗？带两个孩子得拿一堆东西，坐火车汽车都太不方便。”

　　巴令池凝视着远方，还是潮湿低沉的空气，雨一直没下，这低气压令人压抑。“可以，不过走前我想去个地方。”

　　丘甜看着巴令池刚毅的侧脸，从他那坚定的目光和惯常冰冷的神情里，她敏感地猜到了，“好，现在带你去！”

　　巴令池起身，“我都没说，你就你知道我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