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又重复了一遍。
这是巫主平日里经常念叨的话,这只巴哥也记了下来。
丘离悚然一惊,目光如箭,望向了它,厉声道:“你说什么?”
那头巴哥羽毛一振,显然也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开口道:“告诉丘离,计划不变告诉丘离,计划不变”
丘离眉头锁得更深,他立在那里,看着那头有些不安的巴哥,瞳孔幽深。
“师兄,该走了。”一个少年敲了敲殿门,轻声提醒。
丘离舒了口气,缓缓点头,向着殿外走去。
告诉丘离
计划不变!
皇城中,天已亮了。
最中央的皇宫外,此刻的城墙依旧是一片废墟,宫前的台阶碎得不成样子,那广场上亦是砖石更是尽碎,甚至露出了其下夯实结实的土壤,而那土中,亦是凹陷深坑,
入宫的武官员不得不绕开那深坑的两侧行走,而那两道,亦是崎岖难行如山路一般。
宫殿保存得还算完好,殿中,黄幔陈器,青幔设席,几张长案上只有简单的茶杯酒樽,并无任何珍馐玉食。随着鼓声响起,一身身官服纷纷入殿,相互之间并无太多交谈,只是依次入座。
昨日的震撼太过巨大,所以今天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官员,也不敢在赵襄儿面前托什么病,耍什么威风性子,大都安分。
只是如今那王座破损还未修缮,也不知到时候赵襄儿坐在何处。
而那台阶下,亦有两张空空的桌案,那案上摆放的酒樽器物皆是最高规格,也不知到时候坐在此处的会是谁?
大殿外的不远处,宁小龄正搀扶着宁长久一同向着皇宫走去。
因为他们本就在皇宫的偏殿中休养,所以进殿也并不需要走太多路。
只是才一出门,便遇到了宋侧。
宋侧有些吃惊地看着这对师兄妹,讶然道:“你们还没离开皇城?”
宁小龄一愣,也不知怎么解释,看了师兄一眼。
宁长久道:“今日赴完宴,便会随着师妹离开皇城,去寻份仙缘。”
宋侧轻轻点头,有些欣慰道:“能有机缘当然是再好不过这两天皇城发生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当日我厉声训斥你,是希望你们两个年轻人不要卷入此局,平白无故丢了性命,如今看来,你们这对师兄妹,可真是命硬得很啊。”
宁长久笑了笑,打趣道:“这不惹了一身伤,早知道就该听宋大人的话,早早走的。”
宋侧捋了捋胡须,笑道:“年轻人多吃点苦也并非坏事,放心,殿下是娘娘的女儿,这座皇城再乱,也有她兜着。”
宁长久由衷道:“殿下风采无双,令人折服,有她坐镇皇城,我们自然可以安一百个心。”
宋侧闻言很是满意,点头问道:“你们也是去参加殿下的生辰宴?”
宁长久答道:“正是。”
宋侧心想他们的师父也算是为了皇城而死,两个弟子既然劫后余生,那去生辰宴上凑个数也没什么。
他看这对师兄妹生得眉清目秀,之前看着讨厌,此刻倒是看着越来越讨喜,也不妨卖他们两个薄面,笑道:“你们不妨随我一同入席吧。”
“额”宁小龄抬起头,有些吃惊。
宁长久刚想拒绝,宋侧便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两位小道长,有请了。”
今日这位宋大人看起来心情极佳,宁长久便也不愿扫兴,与他谦让了一番,最后跟在他的身后,走入殿中。
如今宋侧在皇宫中威望极高,皇宫之变中他扮演的便是那枚最重要的棋子,今日生辰宴上,他坐的位置也是极高的。
如今这两个小道士被自己带入殿,将来在赵国中,对于他们的名声想来是有很大裨益的。
宁长久与宋侧小声地交谈了一番,几句闲话之后,他们便来到了皇宫之外。
此刻一袭崭新龙袍的赵襄儿已步入殿中,她目视前方,墨色的长袍迤逦在地,袍上龙飞凤舞,鳞爪飞扬,少女秀美的长发未饰任何金簪玉冠,只是如瀑般自然垂落,顺着漆黑色调的襟袍披下,细柔地垂至腰下,随着脚步轻移,那下襟遮掩的精巧鞋尖若隐若现,长发也随之轻柔款摆。
赵襄儿并未讲究什么,直接于殿前的台阶上坐下,对着众人抿着唇儿笑了笑,少女容颜本就清媚,此刻那薄翘的嘴唇抿起,衬着这一身威严华服,更凸显出这与年龄不符的韵美。
很多人直到今天,才发现当年那秀气的野丫头,在乾明宫三载不见,如今竟已出落成了倾国之姿。
只是他们无人敢多看一眼,哪怕斗胆一瞥,也匆匆垂下了视线。
赵襄儿微笑道:“今天是我生辰,诸位也皆是赵国栋梁,赵国的未来还要仰仗诸位,为何如此死气沉沉?”
说着,她自身边案上取来酒杯,一手扣着杯身,一手轻托杯底,端平身前,纤眉微展,道:“等稍后人来齐了,便开宴,届时与诸公同饮,各位莫要推辞。”
众人纷纷举起酒杯,给赵襄儿还礼,气氛稍活络了些,有人望向那最前方的几张长案,思考着那里究竟坐的人会是谁。
想必应该有宋侧的份。
才这样想着,只见宋侧便走了起来。
宋侧在皇宫中的所作所为早已无人不晓,今后他的官位如日中天,已是可以预料的事情了。
今日宋侧衣装肃然,脸上却难掩畅快之色。
他对着两道的官员微微拱了拱手,随后对着金阶上的少女深深一礼。
而他的身后,跟着一对少年少女,若不是他们皆生得好看,又跟在宋侧身后,恐怕会显得有些刺眼。
赵石松看到他们,微微一惊,昨夜那别院的动静他也有耳闻,等到平静之后,他派人探查,只看见满地废墟。
他原本以为那对师兄妹早已丧命,倒是没想到竟还活着,不过这少年看起来,好像也受了不轻的伤。
那少年本事不俗,估计昨日在皇宫中也起了不小的作用,只是不知道他们会坐在哪里
赵石松想着这些,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自己身前走过,继续走,向着宴席的深处走去。
他皱了皱眉头,忽然看见了那金阶前的两张空案,心头猛地一惊,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霍然冒了出来。
而此刻宋侧脚步微停,他看着身后跟着的少年少女,眉头微皱,轻声道:“你们按着笺上所说的位置坐下便好,不必一直跟着我,稍后的宴席也不必拘谨,一切听殿下安排便是。”
宁小龄翻出了那请柬看了一眼,然后合上,默默地看了宋侧一眼。
宋侧只当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也并未多想,继续向前,然后在一张极其靠近金阶的案前坐了下来。
众人纷纷投来的异样的眼神。
宋侧理了理自己的官服,想着自己隐忍这么久,也算是苦尽甘来,这些羡艳的目光,也算正常。
接着,他发现,他们看的好像不是自己
只见那对道袍素朴的师兄妹,脚步未停,他们走过自己案前,向着更前方走去,只见娇俏玲珑的少女拉着宁长久的袖子,偷偷掏出请柬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几眼,才拉着师兄坐了下来。
宁长久对宋侧轻轻点头致意。
“这你们”
宋侧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神色中是难掩的震惊。
旁边一人率先反应了过来,他轻轻拍了拍宋侧的肩膀,开怀道:“宋大人真是心机颇深,知道这对小道长皆是小神仙,一路跟随,还假装不知,倒是沾了不少仙气啊。”
“你”宋侧手臂半抬,一时语塞,神情尴尬。
赵襄儿看着他们,抿了抿唇,脸上笑意浅浅。
宁长久慢慢坐下,他此刻挽着长发,一袭青衫,平静澹淡,虽衣容朴素,但眉清目秀,颇有仙气,此刻更落座高处,在众人眼中,那便真是活脱脱的神仙人物了。
而那小姑娘则要拘谨许多,她似很怕生,抓着师兄的衣袖,一直往他师兄那边靠着,恨不得钻他师兄怀里一般。
没过太久,众人的目光又被另一道人影夺走了。
殿门外,一个头戴幂篱,白纱垂幕的姿影如微风拂云般飘飘走入殿中,女子剑裳如雪,腰配古剑,绝世的容颜隔着婆娑白纱只可隐约一瞥,而那窈窕柔妙的身影更似纤月入夜,幻美出尘。
只是这种美似蒙着一层世外的钟灵仙气,明明近在眼前,却又觉得只像是在观摩一个水中月般的幻影。
众人慢慢反应过来,这便是那乘青花小轿而来的仙人,当时陛下亲自邀见她也没有下轿,如今竟来到宴中。
在场百官心中不免生出一丝与有荣焉的喜悦。
“陆姑娘。”赵襄儿起身相迎。
陆嫁嫁莞尔一笑,还了个剑礼,在最前方的另一张案台上落座。
赵襄儿忽然看了宁长久一眼,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怪异的光,旋即恢复如常。
“开宴。”少女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感谢书友季婵溪昨日的打赏
第四十九章:世间的每一封婚书都是战书
从不死林到栖凤湖,丘离沿着落叶堆积的道路向前走去,他的身后跟着两个玄甲黑袍的护卫。
此刻栖凤湖上的冰与火早已散去,风平浪静间带着秋时独有的萧肃,那座还未开始修缮的皇城便与大湖相对,落在丘离的眼中,都是数不尽的凄凉。
昨日之前,他是不死林巫主的大弟子,是将来要传承古卷,接过巫主权柄的人。
而仅仅一日,天翻地覆,那在自己心中宛若神明的巫主大人死无全尸,而自己也会很快沦为阶下之囚。
他如何甘心?
丘离低垂着头,沉默前行,来来往往的人影越来越多,他无声地穿过了他们,沿着那条曾被血水洗过的长街,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太阳越升越高,视线随着阳光缓缓越过高墙,即使隔得很远,依旧能看见那皇宫破碎却依旧巍峨的模样。
泱泱南州,赵国不过是偏居一隅的小国,但饶是如此,因为有了某些人的存在,却散发出了不可撼动般的光。
那道光无比刺眼,令人生厌。
“希望你不要骗我”他的声音低得无法听见,只是一道蚊语。
他身后的两个护卫面色如常,只是带着他向前走去。
这一句话语会改变今日的皇城,然后埋下一颗极大的种子,在某一时刻,掀起足以翻覆寰宇的惊涛骇浪。
而如今,在这个看似寻常的早上,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飘散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
宴会早已开始,原本气氛稍有压抑的宫殿,此刻也热闹了起来。
殿中灯火明艳,宫女脚步无声,来来往往,官员也没了最初的紧张,在觥筹交错间开始交谈。
而这场宴席也并无铺张之处,原本该用的银盘玉碗,此刻也换成了陶瓷质地的,盆中果蔬寻常,并无珍奇,哪怕来往的宫女,衣着也并出奇之处,
他们偶然抬头,望见那肤色胜雪,龙裳似墨,未着任何金银装饰的少女,忽然明白,这是某一种信号。
这是与赵复宴席铺张截然相反的信号。
看来哪怕此间事了,她也并不打算退位,赵国将会迎来第一位女帝。
这位女帝明明这般年轻,却带着让人生不出任何反对的念头。
陆嫁嫁并未多食,只是轻挑纱幕,饮了几杯酒,又象征性地吃了几筷子菜。
对于长命境的修行者来说,他们无论是对于饮食还是睡眠的要求都比普通人要低上许多,更何况,那世外灵气凝结的琼浆玉露才是至味,凡间的食物哪怕再工序繁复,与之相比,终究是云泥之别。
宁长久只是静坐,如寻常一般下着筷子,他不爱饮酒,便以清茶代替。
而宁小龄则是两眼放光,这些菜肴对于那些官员来说,可能都算是粗茶淡饭,但对于过去只能跟着宁擒水沾点油水的她来说,这些已经堪比山珍海味了,少女提起筷子,夹了一块肉送到口中,回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竟情不自禁流下了眼泪。
宁长久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衣袖轻轻掠过脸颊间,替她拂去了眼泪。
宁小龄凑得更紧了些,她低着头,知道如今很多双目光都在好奇地盯着他们,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桌上的饭菜在这种目光的凝视下,好像也不那么香了
这让她有些苦恼,虽是来给赵襄儿殿下庆生,但她只是想好好吃顿饭呀
而宴席进行期间,赵襄儿将一叠纸交给了一位近卫,让他分发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纸张也按着顺序一路传阅,落到了越来越多的人眼里。
惊疑声时不时地在殿中响起,茶饭之外,议论纷纷。
那纸上的内容,都是赵襄儿昨夜所写,大致是说,瑨国与荣国欲灭亡并瓜分赵国,所以找了杀手潜入赵国,围杀娘娘,放出了那原本封印在地宫深处的大鬼,而最近城中暴亡之人,皆是被那大鬼所杀。
而那大鬼与妖雀血羽君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联袂而来,想要一举摧毁赵国,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