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也不知他师兄是不是也是这无名刀客这样的世外高人。
她将剑索抓得更紧了些,越发觉得这少年不凡,他应该也是哪家仙宗匿名游走人间的弟子吧不过看这一身古怪的家底和与之极不匹配的资质,这少年莫非是哪位宗主的私生子?
只是无论如何,如今看来,他一身家底好像都打没了,以后若是真如他所说,跟着自己去谕剑天宗修行,估计也得老老实实了,也不知靠这资质,什么时候才能入玄啊
今日的皇城又是纷乱的一天。
夜幕降临之时,白日里刀与血的温度疯狂逝去着,天边余晖落尽之后,明月渐渐升起。
宁长久的外伤最重,那头被妖种侵染的雪狐,在他的胸口处,刺下了三道贯穿至后背的血洞,他的骨头也断了许多根,右臂的肌肉更是因为力量透支而撕裂得厉害,哪怕醒来,估计也用不上任何力气,为了争取宁小龄的片刻清醒,与当时境界极高的她额头相撞相抵,额头一片血红,额骨也有碎裂。
而宁小龄则是虚弱,她的身体大起大落,就像是本该一条小河般的身体,忽然灌了一座大湖的水,然后又转瞬间蒸发得七七八八,再加上与妖种在精神意志上的交锋,使得小姑娘心力交瘁,身体自我保护的意识迫使她陷入了沉眠。
赵襄儿则是最为古怪的一个,陆嫁嫁不知道乘神雀历经三千世界,对于身体究竟有什么影响,只是如今赵襄儿平躺在床上,容颜平静,呼吸均匀,似晋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只是小脸白惨惨的。
陆嫁嫁推测,或许这也是破而后立的一种途径。
她为她们探查了一番之后,便来到了宁长久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身体翻转过来,向他的体内渡入一些灵气,护住心肺及紫府气海等关键的地方,随后她将手按在了他的胸前,犹豫了片刻,解开他破碎不堪的白衣,替他检查身体上的伤口。
屋子内光线昏暗,但在她的剑目之中,与白日里并无差别。
她的手轻轻抚过少年身体的伤口,一点点压抑住心中异样的情绪。
“不过寻常事而已,陆嫁嫁,你如今是怎么了”
她轻声自语,定了定神,开始为他疗伤。
她的剑心宁静了下来,指间灵力涌动,覆在他的伤口上,轻柔按抹,那精纯至极的灵气犹如温软的膏药,原本血水稍溢的地方,很快结上了痂,只是外伤好治,内伤难愈,自己过去一心修剑,对于这方面的知识知之甚少,只懂一些最简单的医理。
不过看起来,他好像命挺硬的,应该能自己挺过去吧?
陆嫁嫁还是有些不放心,手掌移至他胸口上方,灵力涌动间,千丝万缕地渗入他的体内,感知着身体的有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片刻之后,她才放下了手,擦了擦额头。
“这血衣”
陆嫁嫁嘴唇稍抿,心中天人交战。
自己十六岁那年,从师父手中承下了这柄明澜仙剑,那时她便自认剑心通明,世间事难以激起尘埃。
而如今不过短短两日,她才发现,这苦心修炼了数十年的剑心,竟是这般不堪。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如今剑心受损,也总好过经历紫庭之劫时,道心不稳被魔种乘隙而入,彻底影响大道来得好。
她默默地宽慰着自己,神色忽然一滞,指间触及到腰间一个坚硬的东西。
那是
陆嫁嫁眉头微皱,从他的腰间解下了一根枯枝?
那是一根平滑至极的枯枝,干体微微曲折,通体呈灰色,如冬日里路边折下的梅枝,尚带着暗暗的纹路,陆嫁嫁反复检查了几遍,也不见有什么特殊之处。
也许就是因为太过寻常,所以一路上她也并未发觉。
她将那枯枝搁到了一边,看着宁长久半解的衣衫,昏迷中的少年时不时皱起眉头,隐有痛苦之色。
陆嫁嫁的手指轻轻勾起他腰间的束带,犹豫了片刻,又轻轻按了回去。
这一身血衣也已干得差不多了,既然与伤势并无大碍,那就等宁长久醒来自己换吧。
她这样想着。
宁长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已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白衣,那些要命的伤口也已止住了血,只是浑身肌肉酸痛无比,原本就狭窄的紫府气海,此刻望去,更像是一片残破的古战场。
他轻轻地呼吸了一下,听着外面传来的沙沙雨声,感受着胸腔处的撕裂感,便只想躺着,再没有什么动弹的欲望。
“你醒了?”一个虚弱而清澈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嗯?”宁长久脑子有些迟钝,判断了一会,才确定那是赵襄儿的声音,他艰难地别过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你怎么也在这?”
赵襄儿没好气道:“要不然你,我,还有你小师妹一人一个房间,让陆姑娘串三个房间同时照顾我们?”
宁长久看着自己身上干净的白裳,乖乖闭嘴。
赵襄儿同样躺在床上,闭着眼,只是薄翘的嘴唇微动着,轻声问道:“你为什么骗我?”
宁长久一愣:“什么?”
赵襄儿微恼道:“今日那男子说的话,我是听到的,他说他们观主还未找到关门弟子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宁长久呼吸一窒,胸口隐隐作痛:“我没骗你啊。”
赵襄儿细眉微竖,问道:“那么那人是你师兄?”
他当然是我师兄,只是他说师父还未找到关门弟子,自己又凭什么证明呢?
宁长久不知如何作答。
赵襄儿冷哼一声,道:“竟说没有骗我,那还是我先前误会你了不成?大殿之上,我言之凿凿你是那婚书上的人,如今看来,倒像是我自作聪明的笑话了?”
“”宁长久沉思片刻,道:“反正那婚约今日解除,是与不是很重要吗?”
赵襄儿冷着脸,一言不发。
“赵襄儿。”宁长久忽然喊她名字。
赵襄儿眉头稍挑,睁了些眼,问:“什么事?”
宁长久问:“那日的约定,还算数吗?”
他问的自然是那场三年之约。
赵襄儿想了一会,道:“我如今紫府气海虽尽数毁灭,但后天灵已成,等过了这段日子,破而后立,窍穴重塑,会很厉害的,待我再收复赵之六百里失地,那我襄字中的桎梏便会被彻底斩除,三年之内,紫庭境不过我的囊中之物,你不可能是我对手的。“
她平静地诉说着,话语中并无嘲弄讽刺之意,但因为她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所以越是这般话语,反而更消磨人的心气。
宁长久安静地听着,有些嘈杂的雨声中,少女清而薄的声音更显幽静。
“还算数就行。”宁长久听完了一番话,得出了这个结论。
赵襄儿抿了抿嘴,道:“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会赌气。”
在她的印象中,这个小道士沉重冷静,谋算可怕,远不似同龄人。
宁长久道:“不是赌气,只是尊重与殿下的约定。”
赵襄儿道:“到时候可别指望我手下留情,你只要敢来,我就敢打得你满地找牙。”
“满地找牙?”宁长久笑了笑:“看来殿下还是打算留情了。”
赵襄儿也笑了,她淡淡道:“你呢?就不想说什么?以前我看那些传奇书籍之中,这种时候总该互放狠话才是。”
宁长久微笑道:“那些书中的故事里,通常输的可几乎都是那骄横的女子。”
赵襄儿问:“我骄横?”
宁长久没敢接话。
赵襄儿冷哼一声,道:“我不是书中之人,我也不相信你可以像那些书中男子一般,洪福齐天。”
宁长久道:“将来不要后悔。”
赵襄儿道:“无趣。”
宁长久头别向窗外,道:“好大一场雨。”
赵襄儿嗯了一声,道:“那头吞灵者死去,妖云化雨五道之上的大妖呀,这场大雨之后,赵国的天才便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这是天运。”
宁长久轻轻答了一声。
赵襄儿微异道:“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雨,只是如今你这身子淋之不得,眼睁睁看着机缘在眼前消逝,你没有半点遗憾和不甘?”
宁长久道:“殿下不也在这躺着?”
赵襄儿蹙眉道:“这于我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可有可无而已,但对你可不一样。”
宁长久微笑道:“能劫后余生已是不易,劫波之后还能与殿下一同聆听夜雨,并无再奢求之事了。”
赵襄儿沉默片刻,道:“虽然你说得很对,但是”
“但是我讨厌你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我越来越期待三年后揍你时的场景了,看你到时候还能不能这般平静。”她说。
于是这天夜里,宁长久与赵襄儿便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外面雨声不断,两人的话语间隔却越来越长,声音也越来越轻,等陆嫁嫁回来之时,隔着一张床的两个人已尽数入眠。
陆嫁嫁坐在窗边,有些笨拙地开始煮药,而宁小龄始终酣睡着,蜷缩着的身体像是一只虚弱的小狐狸。
这是赵国皇城里,寻常而宁静的雨夜。
PS:由衷由衷由衷感谢一颗红小豆、不明喵、雪晶凌、季婵溪、幻影的米里雅、宁长久、林玄言、三枪刺九龙等书友的打赏呀,谢谢大家的生日礼物!鞠躬
第一卷写完啦!等会想开个单章和大家聊一下第一卷和未来第二卷的风格与走向
第六十一章:黄昏里的少年少女们
雨下整夜,一直到天光破晓,势才渐收。
陆嫁嫁怀中抱剑,倚窗半寐,晨光落处衣裳犹似堆雪。
宁长久喝过了药,身子稍稍恢复了些力气,他以枕头垫起些身子,半靠在木床上,望向了窗外透进的光线,那些光朦朦胧胧地打在陆嫁嫁的身上,韵意出尘。
不久之后,赵襄儿的床榻传来了些许的声音。
宁长久问了一句:“你也醒了?”
赵襄儿显然有些不愿意接受自己比他晚醒的事实,道:“我醒很久了。”
陆嫁嫁听闻动静,睁开了眼,揉了揉自己眉眼,稍稍清醒后,端去了一碗尚温的汤药。
赵襄儿接过汤药,道了声谢,嘴唇轻触杯壁,脑袋微仰,小口小口地饮下。
宁长久望向陆嫁嫁,道:“师妹没事吧?”
陆嫁嫁看了另一张床上,裹着被子在角落中蜷缩成小小一团的小姑娘,蛾眉稍皱,道:“看气象血脉应该没有大碍。”
宁长久问:“那大约何时才能苏醒。”
陆嫁嫁道:“先前一战后,那妖种被彻底斩破,雪狐的境界也流失了大半,但终究还是有很大一部分回流到了她的身体里,这是一桩福缘,她的身子自然而然地要将它们炼化,简而言之就是她现在补得有点过了,身体承受不住,便只能睡觉。”
宁长久点了点头,有些欣慰。
赵襄儿喝过了汤药,好奇道:“眼睁睁看着你师妹境界也要甩你一大截了,就没点挫败感?”
宁长久笑道:“有啊,但一想到赵姑娘在旁边等着幸灾乐祸,我当然不能表现出来。”
赵襄儿嘴角微扬又很快压了下去,道:“那看来宁道长修心养性的功夫很是到家呀。”
“赵姑娘谬赞了。”宁长久笑道:“其实一想到你今后境界便要一骑绝尘,我昨夜辗转难寐,所以今日也早早醒了。”
赵襄儿轻咬湿润的下唇,浅笑道:“我不过是得了娘亲庇荫罢了,哪里比得上宁道长道法精妙,深藏不露。”
“”陆嫁嫁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心想这两个人说话怎么这般别扭?
接着她看着宁长久一身白衣以及赵襄儿的一身黑衣,想着这两个人凑一块确实挺阴阳的。
宁长久顶着身子骨沉重的压力,在身上摸索了一番,这才在床榻边看到了那封火红的婚书。
他取过那封婚书,打开翻阅。
赵襄儿自然是看到了这一幕举动,那东西是自己送出去的,不方便讨回来,此刻宁长久的举动在她眼中显得有些挑衅,但她也只当没有看见。
宁长久打开婚书,视线落了上去:
寄白头之约,指鸳侣之盟,新人二八,共缔姻缘,指海誓山盟为信,共神雀玉蟾为涯,赤绳早系,佳烛相剪。黑发白首,大道与侣,愿珠联璧合,永结同心。
婚书内容与自己当年那封如出一辙,只是那字迹细微之处犹有不同,而此刻,这封灵气盎然的婚书,永结同心四字,已然无神。
宁长久反反复复又看了好多遍,最终视线落在那“不可观”三字的印章上。
那三个字虽然歪扭,但其实很好辨认,只是那字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迷障,所以当初赵襄儿看了许久,也只能看懂第一个不字。
赵襄儿安静地躺着,见他始终端详着那封婚书,有些生气道:“你有完没完?”
宁长久微微回神,合上了那封婚书,放置到了一边,道:“那日大殿上,我可是赵姑娘钦点的未婚夫。”
赵襄儿不悦道:“还不是你瞎猫碰上死耗